年节的气氛尚未完全散去,镇国公府门楣上的大红灯笼还未取下,空气中似乎仍残留着爆竹烟火淡淡的气味和年夜饭的馨香,府内便迎来了一位娇客
——永嘉侯府的嫡小姐,周婧柔。
周婧柔与沈清韵同年,只大上两个月,是沈清韵近一两年来,在京城各类闺秀诗会、花宴中结识的挚友。
永嘉侯府是京城里有名的清贵世家,诗礼传家,虽不如镇国公府军功起家这般显赫权盛,但在文臣清流中极有声望。
周婧柔作为侯府嫡女,性子爽利明快,不带丝毫忸怩作态,自幼受家中熏陶,才华不俗,诗词歌赋皆有涉猎,却无一般高门贵女常有的骄矜之气和眼高于顶的毛病,为人真诚坦荡。
沈清韵欣赏她的率真,她也钦佩沈清韵的沉稳慧黠,两人一见如故,几次交往下来,便成了无话不谈的密友。
“清韵姐姐,你可真是越来越有大家风范了,我瞧着,比去岁见你时,又沉稳了许多。”
周婧柔人未至,声先到,穿着一身娇俏明亮的鹅黄缠枝莲纹缕金袄裙,外罩着白狐毛滚边的杏色斗篷,像一株迎春花般,带着满身的朝气走进了沈清韵所居的锦华堂。
她解下斗篷交给丫鬟,便笑着上前拉住沈清韵的手打趣道:
“方才我进来时,在垂花门那边远远看见你正吩咐几个管事妈妈事情,言简意赅,条理分明,那些妈妈们个个屏息凝神的,那气度风范,啧啧,比我母亲平日里料理家务时也不差什么了。”
沈清韵见她脸颊被寒风吹得微红,更显活泼,不由失笑,拉着她在临窗的暖炕上坐下。
炕几上早已备好了热腾腾的茉莉香片,并四样精致小巧的点心:荷花酥、枣泥山药糕、糖蒸酥酪和杏仁佛手。
“快别取笑我了,不过是年节刚过,一些琐碎的家务事需要交割清楚,哪里就扯上气度了。你今日怎么得空过来?我听说永嘉侯夫人前儿偶感风寒,可大安了?”
“劳姐姐惦记,母亲只是轻微咳嗽,吃了两剂药,发发汗,已经好利索了。
今日天气好,她约了相熟的夫人去护国寺上香还愿,我在家里闷得发慌,想着你们府上年节事务繁杂,这几日也该忙得差不多了,便禀了母亲,来寻你说说话,松散松散。”
周婧柔性情活泼,坐下后也不客气,拈起一块形似荷花的酥点,小巧地咬了一口,满足地眯了眯眼。
随即又想起正事,放下点心,掏出绢帕擦了擦手,压低声音,带着几分神秘兮兮的语气道:
“对了,清韵姐姐,你可听说了?开春后,大约二月初吧,安王妃要在城外的‘沁梅园’别院办一场盛大的赏春宴,听说给京中数得上的公侯府第、三品以上大员的家眷都下了帖子。”
安王妃是当今圣上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安亲王的正妃,出身江南书香望族,性情温婉雅致,在京中贵妇圈中是出了名的风雅人,最爱举办各类诗会、雅集,品味极高。
她主持的宴会,往往格调不俗,不仅是闺秀们展示才艺、交际往来的重要场合,更是窥探京城顶级社交圈风向和各家联姻意向的绝佳窗口。
能收到安王妃的帖子,本身便是一种身份和地位的象征。
“嗯,府上前两日确实收到了帖子,母亲还与我提过一句。”
沈清韵点点头,神色平静。以镇国公府的门第,收到帖子是意料中事。
“这次宴会,听说规模比往年都要大呢!”
周婧柔凑近了些,一双明亮的眸子里闪着兴奋的光,
“不仅各家夫人小姐,连几位适龄的皇子、王府世子,还有好些年轻有为的世家公子可能都会受邀前去。名义上是赏春,其实啊……”
她狡黠地眨眨眼,意有所指地拖长了语调,“清韵姐姐,你如今可是咱们京中闺秀里炙手可热的人物,不知多少双眼睛在暗地里盯着你。
我母亲在家都说,镇国公府的嫡小姐,才貌双全,持家有方,将来不知花落谁家呢。
这次安王妃的赏春宴,龙驹凤雏齐聚,分明就是个不小的‘相看’场面。
姐姐,你可要好好准备才是,万一……”
她没再说下去,但脸上的促狭笑意已经说明了一切。
沈清韵如何听不出好友话中的关切与深意。
她如今名声在外,又恰逢即将及笄的敏感年龄,这样的场合,对她而言,既是机遇,也是考验。
表现得出彩,自然声望更隆,能为将来的婚事增添重要的筹码。
可若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有丝毫差池,或是被其他有心人比了下去,之前辛辛苦苦积累起来的好名声,恐怕就要大打折扣,甚至可能成为旁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她执起白瓷描金的茶壶,替周婧柔见底的杯子里续上热气袅袅的香茶,动作舒缓,语气依旧淡然:
“不过是赏花、品茗、或许还有些吟诗作对的雅事,随心随性便好,何须如临大敌般特意准备?没得反倒拘束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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