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在掌心震动。
顾轩没接,先划开屏幕看了号码。陌生的短号,但归属地显示是省政府内部转接。他把车停在路边,换上备用机拨了回去。
“车库的事,我知道。”声音变了调,可那股子冷清劲儿还是熟悉。
“老地方见。”他说完就挂了。
两小时后,市府地下会议室B区。门从里面拉开,陈岚已经坐在长桌尽头,咖啡杯前摆着一把银匙,轻轻搅着。她穿深灰套装,领口扣到最上面一颗,袖口露出一截金属表带。
顾轩进门第一句:“你怎么确认这通电话不是陷阱?”
“你昨晚收到干扰信号,今天早上有人冒充纪检拦你,这些事知道的人不超过五个。”她放下银匙,“我如果要坑你,不会用这种方式约你。”
顾轩坐下,公文包放在腿边。他没打开,只是用手压着拉链头。
“程维山上周被叫去谈话了。”陈岚说,“省里特派组调走了他近三年所有签批记录。”
顾轩手指动了一下。
“谁主导的?”
“不是中纪委,是省里临时抽人组成的小组。”她抬眼,“组长是你认识的人——江枫递上去的材料。”
顾轩沉默几秒。江枫动作比他想得快。秘书处的笔杆子,竟然能绕过常规流程直接捅到省一级。这意味着上面已经开始怀疑,或者……有人愿意借力打力。
“还有更硬的。”陈岚压低声音,“阎罗名下三家稀土公司账户,昨夜被冻结。审批令来自财政部驻办。”
顾轩缓缓点头。
这不是巧合。敌人急了,才会连环出手。纸条、假安保、信号干扰,全是为了拖住他查文化馆这条线。可他们没想到,江枫已经动手,高层裂口正在扩大。
他翻开笔记本,推到她面前。
“赵海生三次进市人大档案室,时间都是程维山签批文件当天;安衡咨询注册资金经三层转账,最后流向恒远置业,这家公司竞标过东区旧改项目;干扰器操作者手腕有道疤,刑侦系统记录显示,他曾参与省委保卫科泄密案调查,后来被秘密调离。”
陈岚盯着那三条线索看了很久。
“你已经有证据链了。”
“不够实。”顾轩说,“我现在手里没有一份正式签字的审计报告,也没有录音录像。但我可以画出利益输送图——从程维山的签批,到秦霜的物业,再到阎罗的资金池,三环咬合。”
“你要举报?”
“对。”顾轩合上本子,“实名举报程维山滥用审批权,附带推演图和间接证据链。不走常规渠道,我要直接送到特派组副组长手里。”
陈岚没说话,拿起银匙轻轻敲了三下杯壁。
这是他们之间的暗号。一次是确认,两次是警告,三次是同意但有风险。
“我可以帮你送进去一次。”她说,“但之后,你就没了退路。他们会反扑,而且不会只冲你来。”
“我知道。”顾轩看着她,“但他们现在已经是抱团取暖了。程维山退二线,秦霜在明,阎罗藏在背后。他们联合出手,说明怕的是系统性清算。”
“那你更要稳。”
“我不是在赌。”顾轩声音沉下来,“我在等他们犯错。他们越乱,漏子越多。赵海生这种人,干过一次清道夫,就会留下痕迹。安衡咨询敢冒用纪检名义,就是程序上的死穴。”
陈岚盯着他看了几秒。
“你变了。”她说,“以前你还留三分余地,现在……你是真打算掀桌子。”
“以前是查案子。”顾轩摩挲着袖口的檀木珠,“现在是拆网。一个节点断了,整张网都得塌。”
陈岚收回视线,把咖啡杯推开。
“材料准备好了,今晚六点,我会出现在省厅东侧电梯间。你把东西放在我常坐那排椅子的夹层里,黑色皮质面,第三张。”
“你不亲自交?”
“我不可能直接出现在交接现场。”她站起身,“但我会确保它到该去的人手上。”
顾轩也站起来。
“如果材料被截?”
“那就说明特派组内部有问题。”她看着他,“到时候,你自己判断要不要继续。”
两人走到门口,陈岚忽然停下。
“还有一件事。”她低声说,“审计局最近在重审YH-0937安保合同的资金流向。初步发现,有两笔共八百万的款项,打着‘应急维护’名义拨出,最终进了秦霜控股的一家文化公司。”
顾轩眼神一紧。
“哪家?”
“星澜传媒。”
这个名字他听过。秦霜去年以慈善基金名义成立的企业,对外宣称做公益纪录片,实际账目混乱,几乎没有营收记录。
“这笔钱的时间点?”他问。
“就在程维山签批‘暂缓执行’后的第七天。”
顾轩记下了。
这是新的突破口。不是单纯的审批拖延,而是资金已经转移。只要能把这条线挖出来,就能证明决策干预与利益输送同步发生。
“审计局那边是谁在推?”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