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缝下的纸条还在原地。
顾轩没动。
他盯着那张白纸,手指在桌沿轻轻敲了一下。刚才键盘声还在响,现在全停了。屋子里安静得能听见空调出风口的风声。
他低头看了眼电脑屏幕,文档还开着,光标停在第三段末尾。没有保存。
但他知道不能回头去点。
他慢慢站起身,动作很轻,走到门边蹲下,手指勾住纸条一角,往里拉了一寸。够看清字就行。
“你查得太深了,收手还来得及。”
字是打印的,不是手写。纸是普通A4纸,撕得不太整齐。
他松开手,退后两步,转身按下了桌子底下的按钮。轻微的嗡鸣声响起,办公室角落的信号屏蔽器启动。这是周临川帮忙装的,平时不用,只有真遇到事才开。
他打开手机热点,连上备用机,调出大楼外侧摄像头的实时画面。时间是凌晨一点十七分。画面里,一辆黑色商务车正从地下车库出口驶出,车牌被泥水遮住一半。
他放大角度,看到副驾驶车门关上的瞬间,一个人影侧脸闪过。左耳缺了一角。
顾轩记住了这个特征。
他回身把桌上散落的几张草稿扫进碎纸机,里面混着一份伪造的项目流程表。机器运转时,他顺手拔下U盘塞进袖口夹层。真东西一直贴身带着。
做完这些,他重新坐回椅子,打开另一个加密文档,输入一行记录:
“2024年3月19日凌晨一点二十三分,首次确认高层关系人直属人员介入。手段:心理施压+外部监视。目标明确——阻止我继续追查程维山与文化馆会议关联案。”
他合上电脑,熄灯出门。
走廊灯昏黄,脚步声被地毯吸掉大半。电梯显示停在负二层,一直不动。他等了十秒,转身走楼梯。
第二天早上七点四十分,顾轩出现在市档案局门口。
他穿了件深灰风衣,领子竖着,手里拎个公文包。刚走进大厅,手机震动了一下。江枫发来的消息:“审批号已录入系统,你可以调YH-0937相关备案。”
他点头,正要刷卡进内区,身后传来脚步声。
两个穿安保制服的人快步走来,胸前挂着牌子,但编号模糊不清。其中一个伸手拦住他:“顾科长,请留步。”
“有事?”顾轩停下。
“接到纪检组协查通知,需要你配合谈话。”对方掏出一张纸质文件,上面盖着红章,“临时程序,现场沟通。”
顾轩看了一眼章,没落款单位,也没编号。
“协查要两人亮证,录音备案,你们没穿正式制服,也没通知我单位监察室。”他说,“程序不合规。”
对方笑了笑:“特殊情况,特批流程。”
顾轩没动:“既然是纪检谈话,那就去大厅监控区。我现在就把昨晚收到的恐吓纸条交给值班人员,顺便录个像。”
那人眼神闪了一下。
“你们老板应该不想看到‘强行拘押’上通报吧?”顾轩看着他,“还是说,你们根本不是纪检的人?”
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
几秒后,其中一个低声说了句什么,转身就走。另一个紧跟着离开,背影有些急。
顾轩站在原地,没追。他知道这些人不会动手,目的只是拦他一步,拖住时间。
他进了档案室,刷证调取资料。屏幕上跳出三份文件,都是程维山签字的内部批阅单,时间集中在过去两年。每一次都卡在项目审计前夜,批示内容统一:“暂缓执行,待进一步评估。”
他拍照存档,走出大楼时已经九点十五分。
上了车,他立刻拨通周临川电话。
“帮我查辆车,黑色奔驰V级,无牌,昨晚一点多从我们单位车库出去的。司机左耳缺角,走路微跛。还有今天早上拦我的两个假安保,用的是‘安衡咨询’名义。”
电话那头沉默几秒。
“安衡?”周临川声音低下来,“这公司三年前就被清过一次。法人是空壳,实际控制人叫赵海生,原省委办公厅保卫科成员,因私自调用公务车辆接私活被除名。之后销声匿迹。”
“现在又冒出来了。”顾轩说。
“等等。”周临川语气变了,“我刚让技术队查了注册地址。那栋楼是秦霜名下的老写字楼,负一层租给了三家皮包公司,安衡就在名单里。”
顾轩握紧了手机。
秦霜背后站着阎罗,而阎罗和程维山有过多次政商合作记录。这不是巧合。
是联手。
他挂了电话,靠在座椅上闭眼两秒。
有人怕了。
怕他挖到文化馆这条线,怕那些看似退休、实则仍在操控决策的老面孔被曝光。所以派了新的人马,不是刘庆那种商人打手,而是体制内淘汰下来的“清道夫”——懂规矩,会伪装,擅长制造合理障碍。
但他们忘了,越是遮掩,越说明里面有鬼。
他睁开眼,打开笔记本,写下三条线索:
赵海生三次进入市人大档案室,时间均为程维山签批文件当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