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行各业的热情已然点燃,家庭妇女的动员工作如逆水行舟。马春梅与马志远穿梭于街巷之间,敲开一扇扇紧闭的门扉,收获的多是婉拒。妇女们仿若受惊的雀鸟,总能寻得千百种理由,将出勤之事挡在门外。
二人行至牛确德家门前,汲取先前在牛凤青家的教训,仿若两只悄然觅食的猫,轻手轻脚溜进院子,屏息凝神,试图从屋内的响声里探知一二。屋内,苍老的声音率先传来:“你倒是吱声啊!难不成你家也揭不开锅了?” 紧接着,是压抑的啜泣与埋怨:“爹,我还能咋说?可不就是没粮嘛!当年听了您的话,嫁给这没良心的,一天福没享过,大半辈子在饿肚子。我像牛马操劳,生儿育女、操持家务,他不知足,竟把家里救命的玉米拿去讨好别的女人……” 话音未落,哭声已如决堤之水,汹涌而出。
马春梅和马志远推门而入,只见一位老人眉头拧成疙瘩,闷坐在炕沿,指间的烟卷明明灭灭,似是将满心愁绪化作了袅袅青烟;牛确德的老婆瘫坐在躺柜旁的长凳上,泪水在脸颊肆意横流,见有人来,慌忙起身,强装镇定:“哎哟,你们悄没声儿地就进来了,可把我吓得不轻!” 老人也跟着站起身,眼神里满是局促,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牛确德老婆赶忙介绍:“这是我爹。” 马春梅和马志远忙不迭问好,老人含糊应了几声,又转头对女儿说:“你家来客人了,我先回去,不打扰你们了。” 牛确德老婆也不挽留,径直将老人送出院子。
屋外突然传来一阵犬吠,马春梅和马志远透过窗户望去,只见牛确德老婆挥舞着棍子,对着一只流浪狗破口大骂:“哪来的野畜生!敢跑到我家撒野?老娘快饿死了,正好拿你下锅!” 那狗被打得夹着尾巴落荒而逃,她这才骂骂咧咧折返屋内,陪着笑脸说:“瞧瞧这事儿,净都赶上了,你们可别往心里去!” 马春梅和马志远心里直犯嘀咕,面上不好发作,只得陪笑。
马春梅硬着头皮开口:“嫂子,眼下村里搞园田化,秋收也忙得紧,马书记希望村里的女人们能搭把手,你就去干几天,成不?” 牛确德老婆立刻捂着脸,哀叹说:“好妹子,我打心眼里想去啊!跟大伙在地里干活,有说有笑的多好。可你瞅瞅我这身子,被饿出一身病,实在是有心无力啊!” 说着,她竟撩起上衣,露出圆滚滚的肚皮:“你们看看,我这肚子里全是毛病。要是我去干活有个好歹,你们咋担待得起哟!” 马春梅和马志远面面相觑,满心无奈,只能无功而返。
二人垂头丧气向马书记汇报情况,马书记脸色瞬间阴沉下来:“这可不行,必须得想个法子!” 当晚,党支部会议的灯光彻夜未熄。马书记眉头紧锁:“‘两个 50%’的口号已经喊出去了,若是兑现不了,咱们咋跟乡亲们交代?大伙快合计合计,怎样才能让家庭妇女们动起来?” 经过一番激烈的讨论,村里最终定下新规:患病者需持村卫生所开具的病假条,经队长批准方可不出勤;其余人员一律出勤,无故缺勤者,每日扣除 7 工分。同时,还给各小队下达 “死命令”:从次日起,出勤率必须达标,否则队长义务劳动,分文工分不得。
此招果然立竿见影,短短两日,麻荒地的出勤率如火箭蹿升至目标值,就连盼秋娘和牛确德老婆也不情不愿地加入了劳动大军。县广播站适时播出长篇通讯《万马奔腾战园田》,大肆赞扬麻荒地人的拼搏精神,可这 “虚假繁荣” 如昙花一现,仅维持两日难以为继。
10 月 25 日,挖支渠的第二战役正式打响。麻荒地的建设者们仿若出征的战士,高举红旗,扛着铁锨,推着小车,浩浩荡荡开赴园田化工地。“农业学大寨”“水利是农业的命脉” 的巨幅标语,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似是在为这场战役擂鼓助威。马友志站在队伍前方,目光坚定如炬:“同志们!在毛主席革命路线的指引下,我们已顺利完成 350 米一干渠和一干路的建设!但战斗尚未结束,我们要一鼓作气,向着第二战役发起总攻!” 话音刚落,工地上顿时响起雷鸣的欢呼声,250 名男女民兵斗志昂扬,挥起工具,投入到紧张的劳作中。
工地上,感人的事迹层出不穷。年逾古稀的老贫农马仲海,虽已白发苍苍,依然奋战在一线,恰似一棵屹立不倒的 “不老松”。宣传员有感而发,编出顺口溜赞颂:
“七十老汉爱逞强,
苦水生来苦水长。
四旬长工没累死,
开渠仍是飞锨王。
泥沙两腿不乱动,
粘土平锨扬堰上。
工地传经又献宝,
宝贵经验献给党。”
一队社员马长富在铡草时不慎铡断手掌,仅剩六指,面对众人的担忧,他坚定地说:“干革命不分手指多少,只要心有信念,一只手也能为农田建设添砖加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