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马志远奔赴考场追逐梦想时,马志平踏上了另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初中毕业后,他作为知识青年,毅然投身牧场,贺红梅竟也追随他的脚步,来到这片广袤的天地。起初,马美茹对牧场一无所知,父亲的描述让她心惊 —— 那是一片苦寒之地,许多冬营盘高悬山梁,连水井都难觅踪迹。牧民们只能融冰化雪,以带着牲畜粪气息的雪水维系生活,在艰辛中与命运抗争。
春节临近,马志平托人捎回牛肉、羊肉等年货,捎来不回家过年的消息。贺红梅亦未归家,选择在牧场陪伴着他,两颗年轻的心在异乡相依取暖。幸运的是,马志平所在的牧场并非建在险峻的山梁之上,比起父亲口中的艰苦,倒也多了几分生机。
这片牧场,距离马美茹的家足有数百里之遥。从家中往西跋涉 220 多公里抵达苏尼特左旗,再往西南行进 50 多公里,能见到一望无际的沙丘连绵起伏。沙丘之间,丘陵草原如绿色的绸缎铺展,大小湖泊似散落的明珠点缀其间,红柳在湖畔摇曳,沙丘湿地在冬季凝结成冰的世界。而那枯黄的草原,成了牛羊的冬季草场,偶有蒙古包散落,炊烟袅袅升起,羊群、牛群、马群在周边寻觅着枯草,勾勒一幅苍凉而壮阔的牧场景象。
马志平栖身的蒙古包,是 1968 年为第一批知青搭建的。曾经的知青如候鸟离去,只留下他在此坚守。蒙古包门口贴着新春联:“提高警惕卫国家”“七亿人民七亿兵” 的字句在寒风中猎猎作响,横批 “全民皆兵” 彰显那个特殊年代的气息。走进蒙古包,昏暗的光线里,高低不平的地面、被熏黑的乌尼杆和内毡,诉说着岁月的沧桑。北边地铺靠着哈那墙摆放着两套被褥,东面两个前开门的木箱上,白色搪瓷毛主席半身像庄严肃穆,蒙文版毛选四卷与毛主席语录整齐排列,旁边的 “花盘” 里,点心、奶食、糖果分层次摆放,带着些许节日的温馨。西边的小方桌虽已掉漆,擦得干净,铝壶、茶碗和一盘奶食随意摆放。东南角的锅灶里,柴草噼啪作响,锅里的水欢快地翻滚着。
大年三十的夜晚,稀疏的鞭炮声在空旷的牧场响起,远不及城市与平原农村那般热闹。马志平的蒙古包内,寂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心跳。贺红梅点亮煤油灯,昏黄的灯光下,她小心翼翼地从茶砖上撬下茶梗,装入布袋放入锅中。随着水的沸腾,茶袋上下翻涌,清水渐渐化作浓郁的棕红色。她又倒入半勺小米,不多时,醇厚的奶茶香气弥漫开来。
看着红梅忙碌的身影,马志平心中五味杂陈。他走下地铺,将红梅轻轻揽入怀中,声音里满是感动与心疼:“你为何不回家过年,要来陪我?叫我如何报答这份情意?”“无需报答。我留下陪你,不仅因为爱你,更想偿还我爹欠下你家的人情债。” 红梅紧紧抱住他,滚烫的泪水浸湿了他的肩头。
原本,贺红梅住在场部附近,与乌云棋棋格的蒙古包相邻。得知马志平不回家过年,她毅然留下相伴。春节期间,知青们纷纷返乡,偌大牧场只剩他们二人,她搬来与他同住。马志平听着红梅的话,满心疑惑:“红梅,我不明白,我父母为何如此反对我们在一起?” 红梅止住哭泣,将烧好的奶茶倒入茶碗,递给马志平一碗,自己端起另一碗,缓缓讲述起那段尘封的往事。
她先诉说两家人结怨的经过,而后道出家中的变故。原来,国家形势转变:“清挖内人党” 被证实是场错误。王敬塘为掩盖迫害马志平父亲的罪行,竟将罪责全部推到红梅父亲身上。那时红梅身患精神疾病,父亲带她前往麻荒地看病,病愈归来,父亲被王敬塘抓走。恰逢 “一打三反” 运动,死刑决定权层层下放,王敬塘借机给红梅父亲罗织罪名,欲置他于死地。红梅父亲宁死不屈,遭受残酷迫害,身上留下永远的伤疤。幸得家中亲戚相助,上下打点,才保住性命,被判无期徒刑。
父亲入狱后,王敬塘又逼迫红梅母女与父亲划清界限,甚至觊觎红梅母亲。母亲为了保护红梅,只能忍辱负重。待红梅长大,得知真相,心中怒火爆发。一次王敬塘再次欺辱母亲,她抄起菜刀砍,吓得王敬塘落荒而逃,此后再不敢登门。
马志平听着红梅的悲惨遭遇,心中翻江倒海。他终于明白父亲多年来的委屈,也深知红梅的无辜与善良。在这除夕夜,她舍弃家中母亲,来陪伴孤独的自己。若没有她,这漫漫长夜该如何度过?想到此处,他将茶碗放下,紧紧抱住红梅,泪水夺眶而出。红梅亦心痛不已,泪水如决堤之水,肆意流淌。这刻,两颗心紧紧相依,再无隔阂。
突然,敲门声打破这份宁静。红梅擦干眼泪,起身开门,十几个青年男女涌了进来,原来是附近牧民前来敬年夜茶。乌云棋棋格瞧见贺红梅,笑着打趣:“哈哈哈 —— 红梅姐,我们还四处寻你一起敬年夜茶呢,去你那儿扑个空,原来你早就来与情哥哥喝茶啦!” 众人哄笑起来。贺红梅脸颊绯红,急忙解释:“他不会烧茶,我早点过来帮你们烧茶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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