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八章:沉默的绞肉机
通讯的彻底断绝,带来的不仅仅是战术层面的混乱,更是精神层面的放逐。在广袤的欧陆与北美大陆上,战争退化到了比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堑壕僵持和第二次世界大战的闪电屠杀更加原始、更加绝望的境地。这是一场没有地图、没有时钟、没有后方,甚至没有明确敌人的战争。士兵们被投入一片巨大的、轰鸣的、充满金属与血肉碎片的迷雾之中,所能做的,仅仅是在这片迷雾被染成最深的血红之前,尽可能地多呼吸一口混合着硝烟与尸臭的空气。
东欧平原,一片曾经富饶的黑土地,如今已彻底化为泥泞与焦土混合的地狱绘图。
这里没有明确的战线,只有不断收缩、破碎的防御节点。阿纳托利下士,一名来自乌拉尔山区的俄军士兵,此刻正和排里仅存的七个人,坚守在一个被炸得只剩半截的混凝土谷物提升塔里。塔身布满了能量武器灼烧的黑色疤痕和炮弹炸开的巨大窟窿,像一具被兀鹫啄食过的巨人尸骸。
外面,炮火如同永不疲倦的巨兽在咆哮。不是有规律的徐进弹幕,而是毫无征兆的、覆盖性的毁灭打击。饕餮的炮火似乎无穷无尽,它们从看不见的高空或者远在数十公里外的移动平台上倾泻而下,将整片区域反复犁耘。
“三号位!科斯佳没了!” 一个满脸烟灰,眼角崩裂还在渗血的士兵嘶哑地喊道,声音在持续的爆炸声中微弱得像蚊蚋。
阿纳托利没有回应,只是麻木地往自己那把已经烫手的AK-12步枪里压着最后一个弹匣。他看见不远处,一具穿着破烂数码迷彩的尸体挂在一段扭曲的钢筋上,内脏从破裂的腹腔流出来,在寒冷的空气中冒着微弱的热气。那是半小时前还和他分食一块压缩饼干的谢尔盖。
没有增援的消息,没有撤退的命令,甚至连敌人到底在哪里、有多少,他们都一无所知。他们就像被钉死在这座即将崩塌的墓碑里,等待着不知何时会落下的最后一击。这种等待,比死亡本身更加煎熬。绝望,并非源于已知的失败,而是源于彻底的未知和孤立无援。 没有人知道这场战争能不能赢,甚至没有人知道“胜利”在这个语境下是否还有意义。他们战斗,仅仅是因为还活着,并且除了战斗,无处可去。
在法国北部,一场类似凡尔登但科技水平远超其上的“绞肉机”战役正在上演。一片被命名为“钢铁森林”的区域——这里原本是茂密的林地,如今只剩下无数被撕裂、烧焦、呈诡异角度指向天空的树干和遍地的金属残骸。
美海军陆战队的一支残部,与部分法军、德军士兵混合编组,据守着一段蜿蜒曲折、散发着腐烂和化学药剂气味的战壕。战壕的泥浆是暗红色的,踩下去软腻而粘稠,不知混合了多少鲜血。
“医护兵!该死的医护兵在哪?!” 一个年轻的美国大兵,怀里抱着一个腹部被能量光束烧穿一个大洞的战友,声嘶力竭地哭喊着。伤员的惨叫声逐渐微弱,最终彻底消失。年轻的士兵徒劳地用手堵着那个可怕的洞口,直到自己的手指也被粘稠温热的液体浸透。
没有轮换,没有休整。饕餮的进攻如同潮水,一波接着一波。他们灰色的身影在硝烟中若隐若现,能量步枪射出的致命光束精准而高效。陆战队员们用他们的M4卡宾枪和M249轻机枪顽强还击,5.56毫米子弹偶尔能幸运地击中装甲接缝或观测设备,让一个饕餮士兵倒下。但更多的时候,他们需要集中一个班、甚至一个排的火力,对着一个目标持续射击,才能勉强耗尽其护盾能量,最终将其击毙。
“我们需要至少三十个人!才能换掉他一个!上帝啊!” 一个头发花白、胸前挂着勋表的老军士长打完一个弹匣,背靠着冰冷的泥土喘息着,眼中布满了血丝和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人数的优势,在这技术代差面前,需要用令人绝望的伤亡比例来填补。几十条鲜活的生命,换来的可能只是一个外星士兵的倒下。有时,甚至换不掉,一个装备了重火力的饕餮精英,就能压制住整条战线。
而在这人类与外星入侵者血腥角力的战场上,那些变异而成的低阶恶魔,成了双方共同攻击的靶子。它们或许拥有力量和速度,但在组织化的火力面前,依旧脆弱。一头刚从弹坑里爬出来、试图袭击一个美军散兵坑的恶魔,下一秒就可能被来自饕餮巡逻队的脉冲炮火炸成碎片;而一个试图从侧翼包抄俄军阵地的恶魔,也会瞬间被密集的步枪弹雨打成筛子。它们的存在,只是给这片本就极度混乱和残酷的战场,增添了几声无关紧要的咆哮和几抹更加怪异的血色。它们是混乱的产物,也最终被更大的混乱所吞噬。
在北美洛基山脉的某个隘口,战斗进入了最残酷的消耗阶段。积雪被爆炸掀起,混合着泥土和血肉,形成一种肮脏的、半融化的泥泞。美军第10山地师的残部在这里构筑了防线,试图阻挡饕餮向内陆纵深的推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