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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火里的褶皱 第66章 煤场的矿灯

煤场堆着山似的黑煤,风一吹,煤粉子就打着旋儿飞,沾得人脸上、衣服上全是黑灰,像是刚从墨池里捞出来似的。空气里满是煤的腥气,混着远处火车道传来的“哐当哐当”声,还有铲车作业时“轰隆轰隆”的巨响,震得脚底下的土地都跟着发颤。

澹台?裹紧了身上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袖口磨出了毛边,露出里面灰扑扑的棉絮。她手里拎着个铁皮饭盒,饭盒边角磕掉了漆,露出锈迹斑斑的铁色。这是她第三次来煤场了,前两次都没找着老张。

“张师傅?张师傅在吗?”她扯着嗓子喊,声音被风刮得七零八落,刚喊出去就散了。煤场里的工人都埋着头干活,没人应声。有个戴安全帽的小伙子抬了抬头,瞥了她一眼,又低下头继续用铁锹往传送带上装煤,铁锹碰着传送带,发出“哐啷哐啷”的脆响。

澹台?叹了口气,往煤场深处走。脚下的煤渣硌得慌,她穿的布鞋底子薄,走一步就像是踩在刀尖上。远处有个破旧的工棚,棚子的帆布顶破了好几个洞,露出里面的木头架子,风一吹就“哗啦啦”地响。她估摸着老张可能在那儿,就朝着工棚走去。

刚走到工棚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咳嗽声,“咳咳咳——”咳得撕心裂肺,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似的。澹台?心里一紧,推开门走了进去。

工棚里光线昏暗,只有顶上一个小窗户透进点光,光柱里飘着无数细小的煤尘。角落里堆着几张破木板拼成的床,床上铺着脏兮兮的草席。老张就坐在其中一张床上,背靠着墙,手里攥着个生锈的发卡,正用袖子擦着上面的煤灰。他咳得满脸通红,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像是刀刻的似的。

“张师傅,您咋还在咳啊?”澹台?把饭盒往旁边的木板上一放,快步走过去。

老张抬起头,看见是她,浑浊的眼睛里亮了亮,又很快暗了下去。“是小澹啊,你咋又来了?”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被砂纸磨过似的。

“我给您带了点吃的。”澹台?打开饭盒,里面是两个白面馒头和一小碟咸菜。“您多少吃点,总不吃东西可不行。”

老张摆了摆手,又开始咳嗽,咳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指着手里的发卡说:“你看这玩意儿,是我闺女八岁时送我的。那年她生日,我没给她买啥好东西,就买了个这发卡,红颜色的,上面还镶着点亮晶晶的东西,她稀罕得不行。”

澹台?看着那发卡,上面的漆早就掉光了,也看不出原本是啥颜色,只有边缘还能隐约看到点红色的痕迹。“真好看,您闺女肯定手巧。”

“巧啥呀,就是个傻丫头。”老张笑了笑,眼角的皱纹更深了。“后来矿上出事,我被埋在下面,等被救出来的时候,这发卡就揣在我怀里,没丢。可我闺女……我闺女被拐走了,到现在都没找着。”他说着,声音就哽咽了,用袖子抹了抹眼角。

澹台?心里发酸,没说话,只是把馒头往老张手里塞。“您先吃馒头,吃饱了才有力气找闺女。”

老张接过馒头,咬了一小口,慢慢嚼着。“我每天都在煤堆里找,说不定哪天真能找着点线索。”他顿了顿,又说:“前几天我在煤堆里捡到个新发卡,也是红颜色的,跟我闺女那个有点像。我把它偷偷塞进我饭盒里了,想着说不定是我闺女掉的。”

澹台?心里一动,“您能给我看看吗?”

老张点点头,从床底下拖出个脏兮兮的铝制饭盒,打开盖子,从里面拿出个红颜色的发卡。这发卡比老张手里那个新多了,上面镶着几颗塑料珠子,亮晶晶的。

澹台?拿过发卡,翻来覆去地看。发卡的背面刻着个小小的“盼”字,刻得歪歪扭扭的,像是小孩子的笔迹。她心里“咯噔”一下,想起前几天来煤场时,遇到个志愿者姑娘,那姑娘的头发上就别着个差不多的发卡。

“张师傅,您别急,我说不定能帮您找着线索。”澹台?把发卡还给老张,眼神里透着笃定。

老张眼睛一亮,抓住她的手,手糙得像砂纸,“真的?小澹,你可别哄我。”

“不哄您。”澹台?拍了拍他的手背,“我前几天在这儿看见个志愿者姑娘,她头上就别着个差不多的发卡。我明天再去问问她。”

第二天一早,澹台?又去了煤场。刚走到门口,就看见个穿红色马甲的姑娘正在给工人发口罩。那姑娘梳着马尾辫,头发上果然别着个红颜色的发卡,上面镶着塑料珠子。

“姑娘,等一下!”澹台?喊了一声。

那姑娘回过头,露出张清秀的脸,眼睛圆圆的,像两颗黑葡萄。“阿姨,您找我有事吗?”

“你头上这个发卡……”澹台?指了指她的头发。

姑娘摸了摸发卡,笑了笑,“这是我爸给我买的,他说我小时候总爱掉发卡,特意给我买了个结实的。”

“你爸……他是在这儿上班吗?”澹台?心里怦怦直跳。

姑娘点点头,“是啊,我爸叫老张,在煤场里干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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