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座背后的电线接口还带着湿气,顾轩的手指在水泥缝里停了两秒,立刻缩回来。
他没再碰那盏应急灯。
转身走到墙角,从背包里摸出金属探测仪,开机扫向通风口。屏幕一闪,红点跳动。他蹲下身,用多功能刀撬开铁皮盖板,取出一枚拇指大小的黑色装置——微型信号发射器,带远程唤醒功能。
这种设备不会出现在废弃泵站的电路系统里。
有人盯上了这里。
他掏出打火机,火焰贴住芯片烧了五秒,塑料外壳冒起黑烟,滴落的胶液烫到手背也没松手。直到整块电路板蜷曲发黑,才扔进水洼踩碎。
三份加密存储设备早被他分别藏好:U盘夹在左脚鞋垫内层,SD卡缝进风衣领口暗袋,另一块固态硬盘塞进内衣口袋,紧贴胸口。
做完这些,他拉开背包拉链,取出一部老式翻盖手机。这是预设的离线通讯终端,号码只存了一个联系人。
输入一串编码短信:“昆仑雪菊今年涩口,老茶客该换壶了。”
发送。
他知道陈岚会懂。
这句话是他们三个月前在一次饭局后定下的暗语。当时她说起父亲爱喝的老茶,提过一句“今年的雪菊味道不对”。后来某次密谈中,她随口说这茶像某些人——表面清雅,实则藏着苦底。
他把手机关机,塞回包底,收起笔记本和笔,最后环视一圈这个藏了半年的安全屋。
墙皮还在剥落,地面裂缝依旧,可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他拎起背包,推门出去。
外面雨没停,风更大了。他拉高风衣领子,低着头穿过小巷,脚步不快不慢。经过三个路口后,拐进一家倒闭的洗衣店,掀开地下室铁门帘,顺着楼梯往下走。
维修隧道入口就在洗衣机残骸后面。他挪开半块水泥板,钻了进去。
通道狭窄,头顶管道滴水,脚下是积年的泥灰。他往前走了五十米,在岔道口停下,从包里拿出一个改装过的变压器,接上电池,打开开关。电流嗡鸣声轻响,电磁干扰场覆盖周围十米,能屏蔽大多数无线监听设备。
他又在两侧墙面挂了两条细线,连着小型铃铛。有人靠近就会触发。
等了四十分钟。
远处传来轻微震动。
接着是三下敲击声,短、长、短。
约定的信号。
他回应两下。
陈岚出现了。深灰风衣裹得严实,手里拎着保温杯,脸上没什么表情。
“你来得很快。”顾轩说。
“看到消息就出来了。”她声音压得很低,“情况很糟?”
“据点被装了监听设备,不是普通级别。”他把刚才取出的发射器残骸递过去,“能远程激活,说明对方有技术备案。”
陈岚接过看了看,用银匙轻轻刮了下外壳,“市局技侦科都没这配置。”
“所以不是市里的人动手。”
两人对视一眼,都没说话。
顾轩继续说:“我拿到了东西。秦振国亲自下令,让王志远把报告往‘程序瑕疵’引。录音里还有阎罗的花押,人事调动表也找到了。他们早就铺好了退路。”
陈岚拧开保温杯,倒了一点咖啡在银匙上,慢慢搅动。这不是习惯动作,是在观察对面人的反应。
“你知道他们会怎么做吗?”她问。
“什么?”
“他们会把王志远推出去当替罪羊。”她说,“审计厅内部已经有风声,说他‘主动发现问题,及时上报’。一场自我纠错的好戏。”
顾轩眉头一皱。
如果真是这样,那整个调查方向都会被带偏。公众只会看到“官员自查自纠”,没人再去追背后真正的决策者。
“原计划不行了。”他说。
“不能再一步步揭。”陈岚点头,“他们等着你动,一动就反制。”
“必须换打法。”
“双线走。”她放下银匙,“明线我来。明天我就提交复查申请,调取东区旧改资金原始凭证。走正规流程,名正言顺,他们反而不好拦。”
顾轩明白她的意思。她是省厅副局长,有权发起内部审计复查。只要理由充分,程序合规,谁也不能说她有问题。
“暗线你负责。”她说,“别再碰实地证据。江枫那边还能用吗?”
“能。”
“让他查会议纪要归档路径。当年阎罗签字的完整文件,一定在系统里留过痕。只要找到原件扫描记录,就能补全链条。”
顾轩记下了。
“还有应急预案。”他说,“一旦哪条线暴露,另一条立即冻结,七十二小时内不准联络任何人。”
“同意。”
“情报传递也要改。”顾轩补充,“以后所有信息,必须经过林若晴团队的公开报道做掩护。比如标题出现‘旧城新生’,代表通道安全;要是变成‘雨夜迷途’,就是全线封锁。”
陈岚想了想,“可以。但你要确保她能控制标题发布权。”
“她能做到。”
两人沉默片刻。
“听证会快开了。”陈岚忽然说,“城市更新项目公众听证,你以专家顾问身份报名入场。合法身份,能接近档案室副本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