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的深秋,寒意已深入骨髓。
太学府内古木的叶子落了大半,光秃的枝桠伸向灰蒙蒙的天空,勾勒出几分萧索的意味。
陈佳乐居于府内一隅僻静的小院,名义上是静养脚伤,实则是刘默对她的一种变相保护。
那本用性命换来的账册,如同一块烧红的烙铁,被刘默谨慎地收匿起来。
府内表面依旧书声琅琅,宁静如常,但陈佳乐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暗流。
刘默变得异常忙碌,时常有身着常服、气度不凡的访客于深夜悄然叩响书斋的门,低声密谈直至天明。
连带着周子轩、李墨等几位核心弟子,眉宇间也多了几分凝重与谨慎。
陈佳乐知道,师父正在暗中布局。
那本账册牵扯太大,直接呈递御前,若无万全准备与足够分量的盟友,无异于以卵击石,甚至可能打草惊蛇,引来“玄石”势力更疯狂的反扑。
她在等待,耐心地等待师父的信号,同时也利用这难得的平静期,调理身体,消化淮安之行的收获。
脚踝的伤势在太学府良医的精心调理下日渐好转,虽不能剧烈奔跑,但寻常行走已无大碍。
更多的时候,她独坐窗前,面前铺着宣纸,手持狼毫,却久久未曾落笔。
系统赋予的“墨韵留痕”技能,让她下笔时总感觉笔尖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灵动,仿佛能将自己历经生死后的沉淀与心绪,隐约融入笔墨之间。
这奇妙的感受,与眼前波谲云诡的局势交织,让她心中隐隐有种预感,这能力或许在未来的某刻,会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这日午后,天空飘起了细碎的雪籽,敲打在窗棂上,沙沙作响。
院门被轻轻推开,顾青兰撑着一把素色油纸伞,提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
她依旧是一身素净青衣,容颜清丽,只是眉宇间那惯有的冰霜,似乎因前几日那场开诚布公的谈话,而融化了些许,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复杂神色。
“师姐。”陈佳乐起身相迎。
顾青兰将食盒放在桌上,目光扫过桌上空白的宣纸和搁置的毛笔,淡淡道:“听闻你近日常在房中习字作画,可是静极思动?”
她的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但主动提及此事,本身已是一种关切。
陈佳乐笑了笑,带着一丝无奈:“只是胡乱涂抹,打发时间罢了。比起师姐的琴艺画工,不值一提。”
顾青兰打开食盒,里面是几样精致的点心和一壶温好的花雕酒。
“天寒,喝点酒暖暖身子。”她斟了两杯,将其中一杯推到陈佳乐面前,自己则端起另一杯,指尖摩挲着温热的杯壁,目光却望向窗外纷飞的雪籽。
“父亲生前,”
她忽然开口,声音很轻,仿佛怕惊扰了旧日的魂灵,“除了经史子集,最喜收藏前人字画,尤爱前朝林大家那股孤高清逸之风。他曾说,观字画如观人,笔墨间可见风骨,可窥心性。”
她顿了顿,饮了一小口酒,才继续道。
“他……他当年在都察院的一位至交,亦是此道中人,二人常因鉴赏书画而彻夜长谈。那位世伯,性情耿介,与父亲一般,后来……也因直言获罪,被贬黜出京,不知所踪。”
陈佳乐心中一动。
顾青兰突然提起这段往事,绝非无心!
她是在暗示什么?那位“性情耿介”、“精通书画鉴赏”、“与顾言修是至交”且同样“获罪”的世伯……会不会掌握着更多不为人知的内情?甚至,此人手中可能持有其他证据?
她按捺住心中的激动,不动声色地问道:“那位世伯,不知如何称呼?可有画作流传?”
顾青兰转回目光,看向陈佳乐,眸色深沉:“他姓沈,名讳上涟下清。至于画作……”
她摇了摇头,“他为人低调,不喜张扬,流传在外的极少。只听闻他极擅鉴别笔墨真伪,对各家风格流派了如指掌,仿若能透过纸背,窥见作画者当时的心绪。”
沈涟清!
陈佳牢牢记住了这个名字。
擅长鉴别……窥见心绪……这似乎与她刚刚获得的“墨韵留痕”隐隐有着某种奇特的关联。
“师姐忽然提及这位沈世伯,可是想起了什么?”陈佳乐试探着问。
顾青兰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眸中情绪:“只是偶然想起罢了。父亲故去后,许多旧事、旧人,都已模糊了。”
她将杯中残酒饮尽,站起身,“你好好休息,我改日再来看你。”
她没有再多言,撑着伞,身影很快消失在院门外纷扬的雪籽中。
陈佳乐却因她这番话,心潮起伏难平。
顾青兰看似随意的闲聊,却可能提供了至关重要的线索!
沈涟清,精通书画鉴赏,与顾言修交好,同样因言获罪……他很可能知晓更多内幕,甚至可能持有其他能佐证账册、彻底扳倒对手的证据!找到他,或许能为师父正在进行的艰难博弈,增添一枚重要的砝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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