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会现场的聚光灯在赵倩肩头投下冷白光圈,她黑色真丝裙角垂落如深潭,手指虚虚搭在讲台边缘,骨节因用力泛出青白。
台下记者的镜头闪成星子,却照不亮她眼底那团被精心压制的暗火。
“林昭昭以‘共情实验’之名,诱导他人暴露隐私,涉嫌精神操控。”她声线像精密仪器校准过的钟摆,每一个字都落在既定节拍上。
可话音未落,直播间的蓝光突然晃了晃——观众屏裂成两半,左半是她涂着酒红甲油的手轻叩讲台,右半却是三百个蒙着白纱的身影,在暗蓝色密室里闭目静坐,呼吸声通过收音设备连成潮涌。
那声音起初低缓如潮汐初涨,继而层层叠起,像是从地底深处爬出的呜咽;空气里弥漫着蒲团陈年棉絮与金属线路过载后微焦的气味,仿佛记忆本身正在燃烧。
赵倩的瞳孔缩了缩。
她分明记得三天前让团队黑掉所有备用直播通道,此刻右侧画面里浮动的星芒状光斑,像极了林昭昭地下室那台老磁带机的信号特征——奶奶的遗物,果然被她当成了刺向自己的刀。
“我从未压迫任何人。”她咬着后槽牙说出第二句,喉结却不受控地滚动。
指尖触到讲台边缘的木漆,粗糙的裂痕划过指腹,像在抚摸一道旧伤疤。
右屏突然炸开一声裂帛响,灰黑色荆棘从地板缝隙钻出来,根茎上挂着倒刺,竟在半空编织成她的轮廓。
前排女记者“啊”地轻呼,镜头扫过,赵倩右手小指正以肉眼可见的频率抽搐,藏在裙摆下的左脚尖,无意识地碾着地毯绒毛——那触感闷而滞重,如同踩在腐叶堆积的泥沼。
密室里,林昭昭的额角沁出薄汗,湿意顺着太阳穴滑下,留下一道微凉的轨迹。
她站在三百张蒲团中央,左手攥着奶奶留下的银哨,金属边缘硌进掌心,带来一丝锐利的真实;右手搭在沈巍连夜改装的共振仪上,机器外壳因持续震颤而发烫,嗡鸣声贴着掌纹渗入骨骼。
这台机器此刻正发出低频震颤,像只无形的手,顺着每个人的脊椎往上爬——不是读取情绪,是唤醒。
“当她说谎,你们就想起她对你说过的话。”她闭着眼,声音比平时低了三度,像在给受惊吓的孩子哼摇篮曲。
耳中回荡着自己心跳与三百人呼吸交织的节奏,如同远古祭典中的鼓点。
共振仪的绿灯开始频闪,第一排最左边的女孩睫毛剧烈颤动,突然睁开眼。
她鼻尖通红,喉结动了动:“她说……‘你不够甜,不配出道’。”
右屏的荆棘“唰”地长出一圈倒刺,缠上虚影的手腕——画面中传来细微的撕裂声,仿佛皮肤正被缓慢割开。
赵倩的指甲掐进掌心,讲台边缘的木漆被抠下小片碎屑,木刺扎进指腹,痛感迟来半秒,血珠缓缓渗出。
“她说‘哭是软弱,要笑’。”
第二道声音来自穿工装的男孩,他攥着褪色工牌,指节发白,“我妈病危那天,我在后台背‘感恩词’背到吐,她站在门口说‘笑起来,粉丝要看到光’。”
荆棘的根茎突然变得粗粝,在虚影胸口绞出裂痕——那一瞬,密室中有人低声啜泣,空气中飘来一丝咸涩的眼泪气味。
赵倩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耳麦里传来助理的尖叫:“信号被篡改了!快切备用——”
她猛地扯掉耳麦摔在地上,陶瓷碎片溅到前排记者鞋尖,清脆的撞击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她说‘你不是你,你是模板’。”
第三个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我孙女被选去当练习生,她捏着孩子的下巴说‘要像许蔓那样笑,要像许蔓那样走路’。我孙女现在……”
她突然哽住,抬手抹了把脸,再开口时声音像生锈的齿轮,“现在她照镜子会问我‘奶奶,镜子里的是我吗’?”
整面右屏的荆棘突然活了,倒刺上渗出暗红,在虚影身上扎出密密麻麻的血洞——那不是鲜血,而是被压抑多年的情绪终于破壁而出,带着铁锈般的腥气。
观众席传来此起彼伏的抽气声,有记者举起手机拍向赵倩——她原本精心打理的发髻散了两缕,口红蹭在嘴角,眼神像被踩碎的玻璃。
“这……这不是我的话。”新闻主播的声音突然插进直播。
她原本垂着眼睛念提词器,此刻却猛地抬头,喉结上下滚动,“我每天早晨六点到台里练‘温柔播报’,皱眉要报备,叹气要重录,连说‘早安’都要对着镜子练三十遍。”
她摘下别在领口的台标,金属扣“当啷”掉在地上,冰冷的触感惊醒了她沉睡多年的自我,“今天,我想用我的声音说一次早安——”
她深吸一口气,胸腔扩张的瞬间,仿佛第一次真正呼吸,“早安,所有被训练成提线木偶的人。”
直播间弹幕瞬间炸开,“她也醒了!”
“我妈是幼儿园老师,她说‘要笑到苹果肌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