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王府的空气,仿佛被投入了无形熔炉,在浑浊腐朽的底子上,又蒸腾起一股灼热、躁动、充满血腥味的铁锈气息。来自南汉六十余州、军镇的参赛队伍,如同百川归海,源源不断地涌入这座巨大的、病态的雄城。
驿馆区早已人满为患。雕梁画栋的官驿门前车马喧嚣,挂满了各色代表不同州郡的旗帜;稍次的客栈也挤满了风尘仆仆、气息剽悍的武者;更有甚者,一些实力稍逊或囊中羞涩的队伍,只能在城南贫民窟边缘寻些破旧院落安身,与流民、乞丐比邻而居。整座城池,每一个角落都充斥着操着不同口音、带着不同地域印记的武者,刀剑碰撞的铿锵声、粗豪的谈笑声、争执的怒骂声,混杂着市井的喧嚣,形成一股巨大的、令人窒息的声浪,日夜不息。
海陆川军镇所在的甲字三院,如同风暴眼中一个孤立的礁石。院门紧闭,岗哨林立,肃杀之气隔绝了外界的纷扰。然而,院内众人,心绪却无法平静。
副将赵莽如同一头焦躁的困兽,在庭院里来回踱步,铁靴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娘的!憋死老子了!”他猛地停下,对着院墙外隐约传来的喧嚣低吼,“整天缩在这鸟笼子里,听外面那些杂碎聒噪!真想出去看看,都是些什么牛鬼蛇神!”
军师沈砚坐在廊下石凳上,面前摊开一张刚收集来的、墨迹未干的“大比名录简抄”。他捻着胡须,眉头紧锁,指尖在几个名字上反复划过。“青州‘碎岳枪’赵破军、象州‘血狼卫’统领屠刚、静海军‘覆海蛟’吴涛……还有这祯州新冒出来的‘穿云箭’薛九……啧,都是硬茬子啊。”他抬眼看向一旁静立如松的林自强,“将军,此番大比,藏龙卧虎,比之去年,恐怕凶险数倍。”
林自强负手立于那株老槐树下,目光穿透浓密的枝叶缝隙,投向驿馆外那片喧嚣的天空。他手中,无意识地摩挲着女相所赐的那个温润玉盒。九转雷音丹的气息透过玉质,丝丝缕缕渗入肌肤,与他体内蛰伏的雷音隐隐共鸣。
“凶险,并非只在擂台之上。”林自强声音低沉,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冰冷,“兴王府本身,便是最大的擂台。各方势力,犬牙交错。阉党、女相、藩镇、勋贵……还有这些为了名利、为了功法、为了出人头地而红了眼的各地武者……”他收回目光,落在沈砚手中的名录上,“这上面的名字,有几个是纯粹为了比武而来?背后牵扯的线,早已织成了一张大网。”
沈砚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将名录推给林自强:“将军请看,今年的赏格……着实惊人!朝廷,或者说某些人,下了血本了!”
林自强接过名录,目光扫过最后几行,饶是他心志坚毅如铁,瞳孔也不由得微微一缩。
“大比魁首赏:
一、天级下品功法《九狱镇魔劲》全本!
二、神兵‘紫电破甲枪’一柄!
三、极品丹药‘玄元破脉丹’三枚!”
“三甲赏:
一、地级上品武技任选其一!
二、上品元石百枚!”
“十强赏:
一、地级中品武技或功法任选其一!
二、中品元石三百枚!”
“百强赏:
一、地级下品武技或功法任选其一!
二、下品元石五百枚!”
这份赏格,如同一颗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所有武者的欲望之火!天级功法!神兵利器!极品丹药!还有那足以让中小宗门眼红发狂的上品元石!莫说那些寒门出身的武者,便是州郡军镇的顶尖高手,乃至一些底蕴稍逊的世家子弟,也无不为之疯狂!
“天级功法《九狱镇魔劲》……”沈砚的声音带着一丝干涩,“传闻乃前朝镇魔司秘传,霸道绝伦,专破邪祟魔功,更对锤炼筋骨、激发气血有奇效!若能得之,将军您的雷音境瓶颈……”
“紫电破甲枪,据说是采天外陨铁,引九天雷火淬炼而成,枪出如紫电横空,无坚不摧!更蕴含一丝雷霆真意,与雷音境修士堪称绝配!”赵莽也凑过来,铜铃大眼里满是炽热的光芒。
“还有那玄元破脉丹!”沈砚补充道,“此丹对冲击明脉境瓶颈有奇效!价值……无可估量!”
林自强合上名录,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这份赏格,是赤裸裸的诱惑,也是淬了剧毒的蜜糖!足以让无数人铤而走险,让本就不平静的大比,彻底沦为血肉磨盘!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林自强的声音冷得像冰,“朝廷抛出如此重赏,所求为何?振奋军心?选拔人才?还是……嫌这潭水不够浑,要再搅起滔天血浪,让各方势力在此互相消耗?”
沈砚和赵莽闻言,心头皆是一寒。
“传令下去,”林自强眼神陡然锐利如刀,“自今日起,所有人,包括你二人,无我手令,绝不可踏出院门半步!所有饮食饮水,必须由亲兵小队亲自采买、验毒!若有外人试图接触,无论身份,一律挡驾!违令者,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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