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边森林的松涛裹着松香,货郎的脚步踩在厚厚的松针上,软得像踩在云里。他刚把十丰坛的谷物撒在猎人的木屋旁,就见腐叶下钻出些带着松脂香的根须,像裹着琥珀的银线,往松树的根须里钻。猎户递来罐松子酱:“给根添点松味,森林的土就认这个亲。”
消息顺着根道传回来时,小弹正给“十丰坛”旁的丰果苗修剪枝叶。他把松子酱的醇香记在桦树皮上,挂在续语架最粗壮的枝桠上,旁边系着串饱满的松子:“让根知道,那边有会藏猫猫的阳光(林间光斑),还有会讲故事的树(老树桩)呢!”梯田的灰毛兔叼着颗饱满的稻粒,往根道的竹管里塞,像在给森林的根捎点田的实。
周阿婆把森林的松子、梯田的新米、高原的酥油、海岛的海菜、草原的奶豆腐、雨林的野果、沙漠的椰枣、海边的海带、山里的灵果、城里的面粉、青竹山的兰草籽,炖了锅“十一味浓汤”。汤在铁锅里翻滚,松脂香混着米的醇、奶的浓、果的甜,像把十一地的烟火都熬成了一锅稠。“给守林的人暖暖身子,”她往木碗里盛汤,“让他们知道,森林的根和咱们的根,早通过松涛的声抱成了团。”十一只“代表兔”(白、灰、海兔、沙兔、绒毛兔、雪兔、竹兔、黑兔、雪线兔、灰毛兔、森林的褐兔)蹲在灶边,褐兔舔了口带松香的汤,耳朵抖了抖,引得其他兔子围着它转圈,像在学松鼠蹦跳。
林欢和阿澈带着浸了松子酱的麻布,往森林去。他们把布铺在老松树下,布上绣着十一地的根纹,最中间用松针拼了个“和”字,风一吹,松针就轻轻晃,像给根打招呼。“让根顺着纹路走,”林欢往布上撒了把灵果蜜,“甜混着松香,走得更自在。”阿澈在布角系了串松果,松鼠跳上来啃时“咔嚓”响,“这是给根的暗号,听见了就往树洞钻。”
先生在森林的老橡树下,教孩子们写“和”字的新解。他用树枝在腐叶上写:“‘和’是‘禾’旁有‘口’,‘禾’是庄稼,‘口’是生灵,合起来就是庄稼养着生灵,生灵护着庄稼,就是和。”他指着那些带松脂香的根须,“你看这根,在腐叶里能藏,在树缝里能钻,因为它连着十一地的生灵,知道彼此守着,才能长长久久。”
十一位绣娘(张婶、渔妇、城里妇人、青竹山姑娘、沙漠绣娘、雨林织娘、草原绣女、海岛渔妇、高原织母、梯田农妇、森林的猎户妻)合绣了幅“十一方和乐图”。猎户妻用树皮纤维编底色,其他人往纹里填绣:森林的鹿、梯田的稻、高原的雪、海岛的浪、草原的羊、雨林的蝶、沙漠的驼、海边的船、山里的花、城里的街、青竹山的竹,最中心是条银根织成的圆,圆里卧着十一地的生灵,像把所有的暖都拢在了一起。
货郎的“移动圃子”里,添了森林的松子糖和松果风铃。他把松子糖放进万家圃的蜜饯罐,把风铃挂在青竹山的竹枝上,走在林间时,担子上总飘着首十一地孩子合编的歌:“根儿长,绕十一岗,你护我的林,我耕你的田,和在一处是家乡……”
深秋时,森林的根须终于顺着麻布爬到老松树洞里,开出簇像松果的花——花瓣是松针的绿,花心是松子的褐,花茎缠着梯田的米白、高原的粉、海岛的蓝,像把十一地的色都凝在了一簇上。十一地的孩子踏着落叶来相会,在老橡树下铺开“十一方和乐图”,图上的根纹竟和森林里的真根须慢慢交缠,像把散落的丝线织成了锦。
小弹摘下朵松果花,发现花心里藏着颗带松脂的种子,种皮上印着十一地的根纹。他把种子埋进“十丰坛”旁的土里:“这是根结的和果,要让它长出能护着所有地方的根。”
先生站在花旁,看着十一地的生灵(森林的鹿、梯田的蛙、高原的鹰、海岛的鸥、草原的羊、雨林的猴、沙漠的蜥蜴、海边的蟹、山里的兔、城里的鸽、青竹山的鸟)在林间相安游走,忽然明白,“和”不是千篇一律的同,是鹿吃树叶不毁林,蛙鸣稻田不扰秧,鹰击长空不碍云,就像这松果花,在树洞里能开,移到草原的毡房也能活,因为根早就把十一地的生灵,都织成了一张互相牵挂的网。
傍晚分手时,孩子们在老橡树下埋了个“十一和坛”,里面放着十一地的种子、泥土、信物(松果、稻粒、红景天、贝壳、羊毛、雨林籽、驼绒、竹片、城砖、牡丹瓣、海菜),坛口盖着块被松鼠磨亮的石板,石板上用十一种文字刻着同一个词:“相依”。
夜里,松涛绕着“十一和坛”唱,坛里的种子“窸窣”响,像在说“靠着啊,要相依”。十一地的灯(森林的松油灯、梯田的煤油灯、高原的酥油灯、海岛的渔火、草原的油灯、雨林的萤光、沙漠的篝火、海边的桅灯、山里的烛、城里的电灯、青竹山的竹灯)都亮着,光顺着根道的方向流,像在给彼此搭座不熄的桥。
第二天清晨,货郎又要启程了,马背上驮着个装着十一和坛土的陶罐。“听说更远的平原上,农人正等着根呢,”他望着林间的晨雾,“让根也尝尝麦香的甜。”
小弹蹲在“十一和坛”旁,看着新的根须正顺着根道往平原爬,像条缀满十一地星光的银带。他拿起炭笔,在地上画了个圈——这次的圈,大得能容下天地间所有相依的生灵,圈里的每寸土地,都盖着个小小的牡丹章,章边的根纹,早已成了一张无边无际的网,把所有的暖、所有的暖、所有的和、所有的家,都紧紧连在了一起。
风跟着货郎的脚步往前去,带着十一地的相依,带着家的暖,像在给所有等待的土地说:别急,根还在长呢,咱们的故事,只要还有一颗心记着“相依”,就永远有新的篇章。
这故事啊,从来就不是停在某一段的光阴,是根须在岁月里的蔓延,是暖在生灵间的传递,是所有认得出“根”、守得住“和”的人,一起写下去的诗。诗没有终章,故事,就永远在土里扎根,在风里开花,在代际间相依相传,没完没了,又时时刻刻都是新的,鲜活的,带着十一地的和,走向更辽远的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