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屋的门被轻轻推开,带进一股夜风的微凉。
王武并未沉睡,听到动静,头颅微微抬起,乱发间一双眼睛在昏暗油灯下显得异常清醒,甚至带着一丝疲惫的锐利。
他身上的铁链随着动作发出细微的金属摩擦声。
“醒了?”
李顶天反手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夜色,语气随意。
“嗯…”
王武喉咙里发出一个模糊的音节,算是回应。
他的目光落在李顶天略显凝重的脸上,察觉到有一丝不对劲,于是沙哑开口问道:“外面……有事?”
李顶天走到他对面的木桩坐下,没有绕弯子,直接将周康醒来后所述关于“啸山虎”雷彪一伙山匪的情况,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他语速平稳,重点描述了匪首雷彪炼精期七层的修为,及其两个炼精期六层的副手,以及上百匪众的规模。
“……位置暂且不明,不过一个商队,几十号人,不到一炷香就被杀光了,只逃出来他一个。”
李顶天坐在一旁最后总结道,手指无意识地在膝盖上敲了敲:“这伙人,是硬茬子。”
王武安静地听着,期间只是偶尔眨一下眼睛,直到李顶天说完,他才缓缓吐出一口带着铁锈味的浊气。
“雷彪……没听过这号人物。”
王武的声音低沉:“可能是别处流窜过来的,或者……是新冒头的。”
乱世之中,邪祟横行,妖道遍地,匪寇如蝗,今天你起,明天他灭,冒出几个不认识的高手占山为王,并不稀奇。
“管他哪里来的。”
李顶天嗤笑一声,眼神却冷了下来:“关键是,这伙人现在就在咱们眼皮子底下。寨子虽然隐蔽,但这么多人活动,难免会留下痕迹。万一哪天被他们发现……”
后面的话他没说,但王武明白。
寨子里老弱妇孺居多,能称得上战力的也只有他们几个玄镜使。
百里刀等人何时回来暂且不明,他自己如今又是这般疯癫状态,时好时坏。
若那雷彪真带着全部人马杀来,即便有李顶天这个炼精期七层在,也绝对是场灭顶之灾。
王武看向李顶天,沉默许久。
其实他了解对方,如今憋到现在,才找自己商量,其实也只是知会一声,想必心中早已然有了答案。
“暗杀?”
他沙哑地问。
“不然呢?”
李顶天嗤笑:“难道敲锣打鼓去拜山?趁他病,要他命。那雷彪左臂挨了一刀,这会儿正是最虚弱的时候,等那周康好差不多了,我就让他带我找到他们遇伏的地方,只要能摸清这伙人的老窝在哪,那一切都好办了。”
王武的锁链轻轻响动,他试图活动被缚的双手,却只换来一阵刺骨的酸痛。
“行吧,小心点。”他声音嘶哑:“寨子东边十丈之外崖壁上有一棵歪脖子树,树洞里有我藏的几张匿身符和疗伤丹药,尽可拿去。”
“好啊!你天天被绑着还能藏私?”
李顶天眼睛一亮,随即又狐疑地眯起:“什么时候藏的?”
王武扯了扯嘴角,露出个难看的笑:“一年以前吧。那时候......脑子还算清醒。”
李顶天不再多问,转身推门而出,径直朝着寨子西北方走去。
夜色浓重,他如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来到崖壁下。
那棵歪脖子树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扭曲,树干中间有一个碗口大小的树洞。
伸手探入树洞,指尖果然触到一个用油布仔细包裹的物件。
取出打开,里面是三张绘制精良的匿身符,其上还有法力流转,以及两瓶玄镜司特制的疗伤丹药,白玉瓶身冰凉,布满蛛网。
“这疯子......还挺能藏…”
李顶天低声骂了一句,将东西简单擦拭了一下,然后仔细收好。
其后,他并没有回住处,而是绕到寨子东南方二十丈外。
这里有一个他独自发现的隐秘山洞。
洞口半人高,杂草丛生,蹲身钻入,洞内豁然开朗,以他少年的身形竟能直接低头行走。
走到尽头,熟练地撬开一块看似与岩壁一体的石板,露出里面的天然石缝。
这里藏着他自己的秘密。
一柄低阶法刀,一枚百夫长腰牌,一面侦查用的铜镜,一袭孩童大小的折叠整齐的圆领袍,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这些都是他逃离时带出来的,代表着他不愿提及的过去……
李顶天记得清清楚楚,战乱初期,璃国大军明面上兵分三路进攻齐云,实际上兵分二十路,小刀慢剌,以玄者数量居多为优势,不断向前推进。
他们这帮玄镜使临危受命,不停拦路阻击,打完就跑,跑完再打,且战且退。
有一天他们退至一个镇子中,百夫长刘莽把他们叫到营帐,指着几大桶墨绿色的药水说:“这是朝廷新配的赈灾药,混在粥里能让难民多顶饿几天。你们几个,负责盯着施粥点,确保每锅粥都加够分量。”
王武当时就皱眉:“刘百夫,这药什么来路?闻着有股腐臭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