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河水,瞬间淹没了战马的膝盖。
刺骨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图鲁却恍若未觉。
他的胸膛里,只有一团火在烧。
烧掉了他的理智,烧掉了他的恐惧,只剩下最原始的、最疯狂的杀意。
“将军!”
那名千夫长在岸边急得跳脚,声音都变了调。
“不能过去,这是陷阱啊!”
然而,图鲁的身后,更多的蛮夷士兵,被将军那股疯魔般的悍勇所感染。
他们被赵虎的嘲讽刺痛了最后的尊严。
他们想起了峡谷中死去的兄弟。
想起了徐来副将那不甘的眼神。
血,瞬间涌上了头顶。
“冲啊!”
一个满脸是血的士兵,嘶吼着,第一个跟上了图鲁的脚步。
他驱赶着同样疲惫的战马,毫不犹豫地冲进了河里。
一个,十个,百个。
“你们疯了,都他妈的疯了!”
千夫长张开双臂,试图拦住后面的人。
“会死的,我们会被淹死的!”
一个壮硕的百夫长,双目赤红,一把将他狠狠推开。
“滚开,你这个懦夫!”
“将军说得对,要么冲过去杀了那条南朝狗,要么就像死在山沟里的兄弟一样憋屈地死在这里,老子选前者!”
“对,杀了南朝狗,报仇!”
“报仇!”
残存的怒火,彻底压倒了刚刚生出的恐惧。
数以千计的蛮夷士兵,如同下山的猛虎,又如同扑火的飞蛾,跟随着图鲁的背影,涌入了湍急的河流。
千夫长被推得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人潮水般涌向那片死亡之地,却无能为力。
鄙夷的、轻蔑的眼神,从那些从他身边冲过的同僚脸上一扫而过。
他的心,凉了半截。
……
与此同时。
峡谷之上,一处隐蔽的山岩后。
李琼一身青衫,手持羽扇,正静静地俯瞰着下方的一切。
看着那群状若疯魔、冲入河中的蛮夷,李琼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智珠在握的弧度。
“匹夫之勇,果然不堪一击。”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淡淡的嘲弄。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越过混乱的战场,投向了更远处的上游。
在那里,奔腾的河水似乎被什么东西截断,形成了一个诡异的、不断积蓄力量的堰塞湖。
李琼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他轻轻摇动羽扇,口中喃喃自语。
“两万残兵,不知死活。”
“这一波水龙冲下去,还能剩下多少?”
“哗啦!”
河水已经没过了马腹,强大的水流冲击着战马,让它们步履维艰。
已经有体力不支的战马被冲倒,连带着马背上的骑士一同被卷走,连个水花都没能翻起来。
但图鲁的眼中,只有对岸那个还在大笑的赵虎。
近了,更近了。
他甚至能看清赵虎脸上那轻蔑的表情。
图鲁带着数千先锋,已经冲过了河中心。
对岸,就在眼前!
胜利的曙光,似乎就在前方。
图鲁高高举起手中的弯刀,积攒了满腔的怒火,正要发出一声振奋士气的怒吼。
“草原的勇士们,跟我……”
他的话,被一声巨响硬生生打断。
轰隆隆!
那不是爆炸,不是雷鸣。
而是一种更沉闷、更厚重、仿佛大地都在颤抖的轰鸣!
这声音,瞬间压制了河水奔流的声音,压制了战场上所有的喊杀声和惨叫声。
连对岸赵虎那嚣张的笑声,都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愣住了。
数万人的战场,在这一刻,竟然出现了诡异的寂静。
所有人,无论是河中的蛮夷,还是两岸的南朝士兵,都下意识地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图鲁死死地握紧了手中的弯刀,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从他的尾椎骨猛地窜起,瞬间浇灭了他胸中所有的怒火。
不对劲。
很不对劲!
南朝人的陷阱,不止是峡谷里的炸药!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脑海中闪过。
“快!”图鲁的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出嘶吼。
“快上岸!”
“所有人,给老子冲上岸!”
他疯狂地抽打着胯下的战马,拼了命地想冲完这最后几十步的距离。
只要上了岸,就还有机会!
然而,一切都晚了。
轰隆隆!
那恐怖的巨响声,正以一种骇人的速度向他们逼近。
大地在震动,河水在震动。
图鲁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在跟着这股频率疯狂地跳动。
“啊!”
身后,河道的中段,突然传来了一声凄厉到变形的尖叫。
那不是受伤的惨叫,是看到了世间最恐怖之物时,发出的、源于灵魂深处的恐惧哀嚎。
图鲁下意识地侧过头,向后方看去。
只是一眼,他全身的血液,都在这一瞬间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