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的一声,池小苔的脑袋像是被人重重的敲了一记,一时之间根本没反应过来。
她茫然的看向人群。
那道苍老的声音带着哭音:“小苔,你娘没了呀。”
这句话仿佛将她从茫然中拉了出来,又将她按入了十八层地狱。
她看向了声音来处。
穿着粗布的老人拼命的挤在前面,摇摇欲坠,她用手奋力的拨开挡在她前面的人,只有那双手因为常年洗衣而粗糙干裂。
这个老妇,是帮娘亲介绍洗衣活的人 她跟着她娘亲叫她老嫂子。
她疯了一样拨开人群,冲了出去。
到了皇宫外面,大家都不再欢呼,那道仓皇悲痛的声音却传到了每个人耳朵里。
谢清池握着缰绳的手猛地一紧。
她转过头,看到了那个扑出去的女孩身影。
她像是一点仓促的火苗,被风刮着漂泊。
旁边的司礼监的内侍自然也发现了这些事,但是对他而言,刚才的意外只是这千余人中的一个无名小卒,不配影响大局,那个私自脱离队伍的,自然有后续处理。
他甩了甩自己手里的拂尘:“良辰快到了,请诸位随着咱家一起进入皇宫,对九圣上香,陛下在凌霄阁等着各位。”
皇宫那绯红的大门打开着,一直延伸到这大夏的权力最深处。
谢清池对着那内侍道:“抱歉,我迟一会儿。”
她说着翻身下马,朝着池小苔那里行去。
小落自然更是下马跑得飞快。
内侍看着二人这样子,怒斥道:“成何体统!”
陛下的召见,鹿鸣宴的开始,难道不应该才是重中之重?
蠢货。
作为迎接者,他自然已经了解了前面之人的身份,顾别音和谢念真都是常客,其余也是熟脸,所以那离开之人,便只能是那个谢清池和小落了。
真是鼠目寸光的乡下女子。
顾别音谢念真二人对小苔并不熟悉,只知道谢清池和小落二人和她走得很近,那个池小苔家里人似乎出事了,谢清池的性格自然是要去看一看的。
二人知晓这皇宫规矩,于是没有追上去,只是担心的往那边一看,然后收回自己的目光。
顾别音打着圆场:“公公,不如我们先进去?”
那内侍急忙低头:“好的,顾小姐。”
现在必须让这些人前去拜见庙中九圣。
他侧身避开,给当先的顾别音谢念真让路。
一道剑鸣之声响彻云霄,三只白鹤从旁边的高树上振翅而飞,仿佛在引路一般,飞向皇宫那边。
顾别音和谢念真沿着白鹤的飞行距离骑马往前。
千余人的队伍没有任何的变化,井然有序。
半途中落在后面的独孤望月却悄悄将自己的身影往旁边一闪,没有继续进入。
谢清池来到池小苔身边的时候,池小苔已经一脸发怔,像是没清楚老嫂子话里面的意思一样,声音像是被木炭烧过一样:“我娘没了,是什么意思?”
老嫂子伸出干枯的手,擦着眼泪。
“你娘外出,被一匹马踢死了。”
“踢死了”三个字像是一把尖刀捅入池小苔的胸腔,又被拧着使劲转了转。
她猛地转身,朝着池氏居住的那个小房子飞奔而去。
不!
她不信!
娘亲说好今天会来看着她的!
她们娘俩最困难的时候都挨过来了,明明幸福已经到来,她已经想好以后的生活了!
娘,娘!
小苔说好要让你过幸福日子的,我们就在这云京外城买一座小屋子,等我读书出来寻个差事,我们不必再为三餐发愁,不必再忍受风吹雨淋!
娘!
明明痛得要命,然而眼眶却偏偏发干,干得痛了,却一滴泪水都没挤出来。
穿过朱雀大街,穿过干净小巷,穿过狭窄道路,在那片疑难逼仄的破旧小院里面,就是她母亲的居所。
可是她还没到家门,就发现了自己母亲的尸体。
那么孤零零被卷了扔在地上,鲜血干涸,露出那张发黑发青的脸上,仍然保持着最后一刻的样子。
那是憧憬平和的笑。
那是她准备去买上新衣服,过上好日子的微笑。
小苔“砰”的一声跪在地上,伸出手,颤抖的拉着自己母亲的袖子,就像小的时候她想吃土豆泥就摇母亲的袖子一样。
像是撒娇。
她娘从来不会拒绝她,总是笑着刮刮她鼻子:“好好好。”
她拉着池氏的衣袖,轻轻晃了晃:“娘亲,你醒来好不好?”
可是,她等了那么久,却再也没有听到池氏对她说“好”了。
浣花衣局的掌事人从门缝里看了看 心下不忍,最终还是叹息着打开门:“孩子,节哀。人死不能复生,早点让你娘亲下葬吧。张家人给的金子,足够你过得不错了。别想着报仇,你娘应该也想要你好好的。”
池小苔像是没听到似的,一遍又一遍的喊着“娘”,仿佛这样就能得到回应一样。
谢清池从那边走了过来,看着这一幕,上前蹲下,然后掏出帕子想要帮池氏擦干净脸上染着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