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壁稀疏的火光下,众甲士默然。
只见一阵雪花飞腾,一人一马快速穿越吊桥,冲至范琼跟前,大手掐住范琼脖颈把他掀翻在地。
众人大惊,范琼本人惊愕,快速从雪地爬起,做出战斗姿态,然而来人没给他任何机会,用套索把他再次撂翻。
“张伯奋你干什么!”
辛永宗从身后追来,想要阻止他。
然而张伯奋已经失去理智,纵马狂奔,用绳索套住范琼身体,把他拖行于马后。
范琼部下一拥上前砍断绳索。
“奶奶的,你疯啦!”范琼胆战心惊地起身,“没杀够吗?”
范琼部下警戒地注视张伯奋。
张伯奋愤怒地下马,一个健步上前,用手肘抵住范琼下巴:“为何后退!”
“老子问你为何后退!”
范琼一个踉跄后退,脖子被压使他发不出声音。
转瞬之间,张伯奋已经抽出佩刀。
“喂,张统制你想干嘛!”辛永宗拉开两人,“这个时候是自相残杀的时候吗!”
“理智一点!”
“理智你奶奶!”张伯奋眼角滑落一行清泪,“我爹回不来了!”
“回不来了......”
“什么,大哥你说什么?”张仲熊疯狂在骑兵中间寻找父亲身影,然而除了一群神情低迷的士兵,没有发现老父亲的身影。
张仲熊跪倒于雪地里,双拳猛砸地面:“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诸军震惊。
此时的范琼反而慌了,他咬着牙,一言不发。
张仲熊亲眼看着范琼部队撤退,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低着头,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你是说......都统牺牲了吗?”一名士兵捂住自己的嘴,好让其不发出尖叫。
张伯奋还要上前刺杀范琼,被众人拦下。
“就是你,无视军令擅自撤退,你知道你害死了多少人吗!”张伯奋怒吼,“就差一点,就差一点!”
“现在不是清算的时候!”辛永宗从张伯奋手里夺过武器,如果让他在这里泄愤杀害范琼,军心将彻底涣散。
“全军整队入城!”
张伯奋被士兵擒着,在他们的托举下入城。
全军暂时由名望最大的辛永宗节制。
撤入城池后,为了惩罚范琼未战先退,辛永宗赏了他二十军棍。
只罚不杀,他的手下便不会闹出更大动静。
毕竟范琼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在保卫开封上出过力。
昏暗的天空,开始出现零星的炮石。
金军大营混乱结束后,又开动炮座反击泄愤。
寂静的夜空,一声声清脆的炮击回响天地。
悄悄砸碎了宋军反击的脊梁。
无可奈何的张伯奋依靠门洞下抽泣,给今夜平添一层悲凉。
......
金军牙帐外,倒地的张叔夜还有周围几个一同摔倒的亲兵被金人重重包围。
金人明白张叔夜的身份,他们没有着急处决这位统帅,而是分别将那几名亲兵砍杀。
任凭张叔夜如何呼喊。
猛安勃极烈阻止手下拖拽伤害张叔夜,命人好生扶起。
“你就是南壁守御张叔夜?”
金人居高临下质问。
张叔夜不屑一笑:“是我。”
他拖着受伤的手臂坐在地上,用极不礼貌的姿势,鲜血顺着手臂滴落。
“拿我人头领赏去吧。”
“想必你们大帅悬赏我这颗头颅不少钱,在青城两败,都是我所赐!”
在清理完周围落单宋军后,猛安勃极烈收起短兵,露出扭曲的笑容:“绑手。”
“防止他自裁。”
“战功啊!”
在金人癫狂的笑声中,士兵尸体被纵火焚烧,而张叔夜则被五花大绑,送上马车押送离开。
这次凌晨袭击,让粘罕再次移营,继续远离西壁。
他现在终于感受到宋人战斗到底的决心,彻底放弃驻扎青城的想法。
张叔夜这么冷静沉稳的人,竟然敢夜袭?
听说东壁是刘韐那个狂人,若是他同样发动不要命的袭击,下次不一定如此幸运。
粘罕脱去铠甲,在一处营帐内包扎。
那枚箭簇没入不深,不一会就将其取出,他的伤口在肩膀之上,至少数天里无法亲自战斗。
粘罕忍不住勾起嘴角,回忆刚才惊险一幕。
胜负就在一念之间,若他方才慢了一拍,没有射中张叔夜,宋军骑兵很可能朝他继续冲锋,最后结果不可预料。
外面旌旗猎猎,踏雪声嘈杂,金营的混乱刚刚平息。
营帐外,一名汉人禀报张叔夜已经押来。
距离两人惊险对射,已经过去半个时辰。
粘罕倒是想看看这位不顾性命也要将自己射伤的家伙,到底长得如何?
当然,金人还有劝降的传统。
张叔夜被押进来时,胸口的伤只是简单包扎,还在往外渗血,他的嘴唇惨白,奄奄一息。
金兵呵斥张叔夜下跪。
张叔夜站着摇摇欲坠,抬头挺胸誓死不跪,站不稳他便坐于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