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窑顶上,墨寒半跪在倾斜的瓦面上,手中的泥铲灵活地填补着每一道裂缝。雨季将至,这些细小的缝隙会在连绵雨水下变成无法忽视的漏洞。夏婉站在梯子旁,不时递上新的泥浆,目光却总是不由自主地落在墨寒被汗水浸湿的后背上。
"左边还有一道。"夏婉轻声提醒,声音几乎被风吹散。
墨寒没有回答,只是默默移动位置,将泥浆压实进那道几乎不可见的缝隙里。他的动作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阳光穿过云层,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夏婉注意到他眼角新添的细纹,那是五年前离开时还没有的。
"好了。"墨寒终于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他低头看向夏婉,目光与她短暂相接又迅速错开,"今年雨季应该没问题了。"
夏婉递上湿毛巾,指尖不小心碰到墨寒的手背,两人都像被烫到般缩了一下。墨寒接过毛巾,胡乱擦了擦脸,那上面立刻沾满了泥土和汗水混合的痕迹。
"谢谢。"夏婉说,声音比想象中更轻。
墨寒摇摇头,从屋顶利落地爬下来,落地时激起一小片尘土。他比夏婉记忆中瘦了许多,肩膀却依然宽厚,能轻易挡住她面前的风雨。
接下来的日子,墨寒像是要把几年缺席的时光都补回来。
天刚亮,夏婉就能看见他在田里弯腰劳作的身影;傍晚时分,他又会准时出现在厨房,沉默地接过夏婉手中的锅铲。孩子们从一开始的陌生到渐渐习惯这个"突然回来的父亲",甚至会缠着他讲山那边的故事。
但每当夜幕降临,墨寒总会收拾好自己的工具,独自走向棉花地边那座摇摇欲坠的木屋,那是他回来后自己搭建的栖身之所。夏婉站在窗前,看着他的背影逐渐被夜色吞没,手指无意识地绞紧针线。
这天傍晚,天空突然阴沉下来,远处传来闷雷的轰鸣。夏婉正在收拾晾晒的玉米,墨寒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旁,二话不说开始帮忙。他们默契地配合着,谁也没有说话,只有玉米棒落入竹筐的清脆声响。
"要下大雨了。"当最后一根玉米收进屋内,墨寒终于开口,目光投向远处翻滚的乌云。
夏婉点点头,突然注意到墨寒右手腕上一道狰狞的伤疤,那是新伤,最多不超过三个月。她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问。
"我去看看孩子们。"墨寒转身离开,背影在渐起的风中显得格外孤独。
雨来得比预想的更快。夏婉刚哄睡孩子们,窗外就已经是倾盆大雨。闪电划破夜空,照亮了棉花地边那座孤零零的木屋。夏婉的心突然揪紧了,墨寒回去时没带伞。
她站在窗前犹豫了很久,直到又一道闪电照亮半个天空。夏婉猛地抓起斗笠和蓑衣,冲进了雨幕中。
雨水打在脸上,冰凉刺骨。夏婉深一脚浅一脚地穿过泥泞的田地,蓑衣很快被雨水浸透,沉甸甸地贴在身上。当她终于跑到木屋前时,整个人已经湿透了,头发黏在脸颊两侧,呼吸急促得像是要窒息。
木屋的门虚掩着,透出微弱的灯光。夏婉抬手想敲门,却在半空中停住了。她突然不确定自己为什么要来,是担心墨寒淋雨?还是受不了每晚看着他独自离去的背影?
就在她犹豫的瞬间,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了。墨寒站在门口,上身赤裸,只穿着一条湿透的裤子,显然也是刚到家不久。水珠从他发梢滴落,滑过胸膛上那些新旧交错的伤痕。
两人在雨中对视,时间仿佛静止了。夏婉的嘴唇颤抖着,却发不出声音。墨寒的眼睛在昏暗的蜡烛光下深邃如井,里面翻涌着太多夏婉读不懂的情绪。
一道闪电劈过,照亮了墨寒突然变得柔软的眼神。下一秒,夏婉已经扑进了他的怀里。
墨寒的身体僵了一瞬,随即紧紧抱住了她。夏婉能感觉到他剧烈的心跳,和自己的一样快。
雨水从他们身上滴落,在地上汇成小小的水洼。
"为什么......"墨寒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为什么要来?"
夏婉抬起头,雨水和泪水混在一起,模糊了她的视线。"我受不了了......"她哽咽着说,"受不了你每天这样......这样靠近又离开......"
墨寒的手抚上她的脸颊,粗糙的掌心轻轻擦去她的泪水。
他的眼神如此专注,仿佛全世界只剩下夏婉一个人。
"我以为......"他的声音几乎被雨声淹没,"我以为你永远不会原谅我。"
夏婉摇摇头,更多的泪水涌出来。她踮起脚尖,吻上了墨寒的嘴唇。
这个吻带着雨水的咸涩和几年分离的苦涩。墨寒起初小心翼翼地回应,但当夏婉的手指插入他湿漉漉的发间时,他像是终于放下了所有克制,将她紧紧搂在怀中,加深了这个吻。
木门在风中吱呀作响,雨水从屋檐倾泻而下,形成一道水帘。但他们浑然不觉,只是忘情地拥吻着,仿佛要把多年的思念都倾注在这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