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屋内的喘息尚未平息,夏婉的耳尖却敏锐地捕捉到窗外一丝异响,那是梅花镖钉入木板的声音。
她的身体骤然绷紧,指尖掐进墨寒的后背。“是梅花五。”
墨寒的动作顿住,黑眸里已浮起杀意,他伸手去摸腰间的手枪,却被夏婉按住。
“她看见了你的脸。” 夏婉的声音压得极低,“戴笠的人马上就会到。”
后山边上,月光映出一道纤细的影子——梅花五没有离开,而是静静地站在暗处,仿佛在等待什么。
夏婉迅速套上散落的制服,将短刀别进靴筒。墨寒抓起风衣,却在推门的瞬间被夏婉拽住手腕。
“后山悬崖,有藤蔓可以下去。” 她将一把勃朗宁塞进他掌心,“别回头。”
墨寒盯着她的眼睛,突然扣住她的后颈,狠狠吻了上去。这个吻带着血腥味,像是一场无声的诀别。
“活着见我。” 他松开她,转身没入夜色。
墨寒的脚步声惊起了林间的夜枭。
他刚跃过一道山溪,前方突然亮起刺眼的手电光。渔夫叼着烟斗站在岩石上,身后是几十名持枪的宪兵。
“孤狼,夜闯军统,你好大的胆子!” 渔夫的笑声像钝刀刮骨。
墨寒的枪已抬起,但宪兵的子弹更快——“砰!” 一枪打穿他的右肩。他闷哼一声,单膝跪地,血从指缝间渗出。
渔夫踱步上前,皮鞋碾住他握枪的手:“戴老板说过,活捉叛徒,赏金条十根。”
“放开他!”
夏婉的声音从阴影里传来时,渔夫的太阳穴正抵着一把短刀。刀刃压进皮肤,血线缓缓蜿蜒而下。
宪兵们的枪口齐齐转向,却无人敢动。夏婉的刀再深半寸,渔夫就会血溅当场。
“黑桃七,” 渔夫瞳孔紧缩,“你疯了?墨寒是军统的叛徒,你的前程不想要了吗?”
夏婉的刀纹丝不动,声音冷得像冰:“放人。”
渔夫突然咧嘴笑了:“你以为是谁告的密?”他斜眼瞥向树林深处,“梅花五可都看见了,你俩在木屋里干的好事。”
墨寒的呼吸一滞,染血的手指攥紧泥土。
“戴老板已经知道了。” 渔夫舔了舔嘴唇,“墨寒夜闯军统,死罪。你黑桃七包庇叛徒,同罪。”
渔夫的喉咙在夏婉的刀锋下微微颤动,血珠顺着刀刃滑落。宪兵们的枪口死死锁定二人,空气凝固成冰。
“放了他。” 墨寒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却坚定。
夏婉的指尖一颤,刀尖却未移半分。“他会杀了你。”
墨寒染血的手指缓缓握住她的手腕,力道轻得像一片雪落下。“听我的。”
他的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温柔的决绝。夏婉的呼吸滞了一瞬,终于缓缓收刀。
渔夫踉跄后退,捂着脖子狞笑:“都给我绑起来!等候处决!”
破晓的黎明像一把钝刀,剖开重庆的晨雾。
夏婉和墨寒被反绑双手,跪在刑场的青石板上。露水浸透她的旗袍下摆,他的血染红了她肩头的布料。
“怕吗?” 墨寒低声问。
夏婉侧过头,鼻尖几乎贴上他的脸颊。“和你一起,不怕。”
渔夫拎着枪踱步过来,靴底碾碎了一朵野花。“好一对亡命鸳鸯。” 他弯腰捏住夏婉的下巴,“戴老板说,要看着你们眼里的光一点点灭掉!”
墨寒突然暴起,用肩膀将渔夫撞翻!宪兵的枪托立刻砸在他脊背上,闷响听得夏婉瞳孔骤缩。
“别碰她。” 墨寒咳着血沫抬头,嘴角却挂着笑。
枪口抵住后心的瞬间,夏婉忽然想起很多事。
她想起第一次见到墨寒时,在公寓内她装作被地毯绊倒,是他及时扶住她的手腕。那时她就知道,这个男人是会死的,死得很快,很安静,像一片雪落在烧红的铁板上。
可她还是和他假扮了夫妻,卖力地扮演着一个柔弱的女人。当他侵犯她,考验她的时候,她明明可以三招内制服他,可她却没有出手。
那时的她也想利用美色去迷惑他,但是他不为所动。在她以往的任务里,没有男人可以抗拒她的美貌和诱惑,而他是个例外。
她不服气,尤其是他骂她是个废物,除了眼泪好像什么都不会。她知道柔弱与美貌是她的利器,她相信时间久了,他一定会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膝盖下的青石板渗着寒气,绳索勒进腕骨。她数着呼吸,等待子弹穿透心脏的剧痛——原来人死前真的会回忆一生。
墨寒的血顺着石板缝流到她裙边,像一条细细的红线缠住她的脚踝。她突然很想笑:他们连血都要纠缠不清。
这样也好。
至少不用看着他死在别人手里。至少最后一刻,他的眼睛只看着她。
而墨寒在数枪声。
他计算过,从扣动扳机到子弹入脑,需要0.3秒,足够他最后看一次夏婉的眼睛。
那双眼睛总让他想起哈尔滨的冰灯。
明明是最冷的光,偏偏能烫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