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有一座山,名叫横云山。这山不高,也不险,却常年云雾缭绕,远远望去,就像一抹青色的云彩横卧在地平线上,故而得名。山脚下,散落着几个村庄,村民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日子过得像山间的溪水,平静而绵长。
横云山里有个不起眼的山洞,唤作“白龙洞”。洞口不大,被藤萝和野草遮掩着,洞里幽深潮湿,传说曾有白龙在此潜修,后来羽化飞升,只留下这方龙穴。洞旁的泥土,也沾染了龙气,呈现出一种奇异的赭红色,摸上去细腻温润,与别处的黄土截然不同。
村里有个老木匠,姓李,大家都叫他李老伯。李老伯为人忠厚,手艺精湛,一辈子与木头打交道,手上胳膊上,旧伤叠着新疤,都是被斧头、刨子、锯子留下的“勋章”。他常对孙子阿牛说:“咱们手艺人,靠一双手吃饭,伤筋动骨是常事,但只要心正,手就不会偏。”
李老伯有个宝贝孙子,名叫阿牛。阿牛这年刚满十岁,活泼好动,是李老伯的开心果。这天下午,李老伯在院子里给东家王大户赶制一张嫁床,阿牛在一旁帮忙递工具。夏日午后,人容易犯困,李老伯一走神,手里的斧子没拿稳,“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斧刃正好砸在刚烧好的一壶热茶上。
滚烫的茶水混合着碎瓷片,猛地溅了起来,大部分都泼在了阿牛的小腿上。只听“哇”的一声惨叫,阿牛疼得满地打滚。李老伯魂都吓飞了,抱起孙子一看,只见那白嫩的小腿上,瞬间起了一片亮晶晶的水泡,皮肉红得吓人。
在那个年代,烫伤可是大事。李老伯赶紧抱起阿牛,往村里的郎中家跑。郎中开了些草药膏,敷上去,阿牛还是疼得直哭,到了晚上,伤口处开始红肿发热,孩子发起了高烧,嘴里说着胡话。李老伯守在床边,心如刀绞,一夜没合眼。
第二天一早,村里的王婆婆来看望阿牛。王婆婆是村里年纪最长的人,见多识广。她看了阿牛的伤势,摇了摇头,对李老伯说:“老李啊,这伤太重,寻常草药怕是难好。我倒想起一个法子,就看你信不信了。”
“什么法子?只要能救阿牛,刀山火海我都去!”李老伯急切地说。
王婆婆压低了声音:“你还记得横云山的白龙洞吗?洞口旁边那片红土,是老辈人传下来的‘龙穴土’。专治烫伤火烧,效果神得很。只是……取这土,有规矩。”
“什么规矩?”
“每次取土,不可超过一捧。取土前,得先对着洞口拜三拜,心里默念感谢白龙仙君赐土救人的话。心要诚,话要真,这土才灵验。”王婆婆叮嘱道,“老辈人说,这土是龙穴的灵气所化,贪心的人多取,或者心不诚,土就失了灵,甚至会变成石头。”
李老伯听了,半信半疑。但看着病床上痛苦呻吟的孙子,他决定死马当活马医。他安顿好阿牛,独自一人上了横云山。
夏日的山林,蝉鸣聒噪,暑气蒸腾。李老伯心里焦急,走得满头大汗。他很快就找到了那个被藤蔓遮掩的白龙洞。洞口阴凉,一股泥土的腥气混着草木的清香扑面而来。他按照王婆婆的嘱咐,恭恭敬敬地对着洞口作了三个揖,嘴里喃喃道:“白龙仙君在上,小民李木匠,孙子阿牛不幸烫伤,危在旦夕,恳请仙君赐下神土,救我孙儿一命。小民感激不尽,绝不敢贪心多取。”
说完,他走到洞旁,俯下身,双手并拢,小心翼翼地从地上捧起一捧赭红色的泥土。那泥土入手的感觉果然不同,不干不燥,细腻如脂,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凉意。不多不少,正好一捧。
李老伯不敢耽搁,用一片大荷叶包好泥土,一路小跑回了家。他将泥土带回屋里,兑上少许清水,用手指细细地调成糊状。那泥糊散发着一种奇异的清香,闻之令人心神一宁。他轻轻地将泥糊敷在阿牛红肿的烫伤处。
奇迹发生了。
泥糊一接触到皮肤,阿牛原本紧皱的眉头就舒展开来,嘴里不再哼哼唧唧,呼吸也平稳了许多。不过一炷香的功夫,那骇人的红肿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了。李老伯又惊又喜,守在旁边不敢离开。到了傍晚,他轻轻揭开已经半干的泥壳,发现下面的水泡已经干瘪,新皮正在慢慢长出,原本火辣辣的伤口,只剩下一点淡淡的粉色。
阿牛醒了,睁开眼,第一句话就是:“爷爷,我不疼了。”
李老伯老泪纵横,抱着孙子,嘴里不停地念叨:“谢天谢地,谢白龙仙君大恩大德!”
这件事像长了翅膀一样,很快就传遍了附近的村庄。大家都知道,横云山的白龙洞旁,有能治烫伤的龙穴土。从此以后,村里但凡有人被开水烫了,被火燎了,都会去求一点龙穴土。大家都遵守着老规矩:取土前拜三拜,默念感谢语,每次只取一捧。久而久之,这成了一种不成文的约定,一种对自然神灵的敬畏。
村里有个年轻人,叫赵三。赵三脑子活络,人也勤快,就是心眼有点小,总想着走捷径发大财。他看到大家纷纷去求龙穴土,心里盘算开了:这土这么神奇,要是能把它弄到城里去卖,那还不得赚个盆满钵满?城里那些达官贵人,最金贵自己的皮肉,别说烫伤了,就是想养颜护肤,恐怕都愿意花大价钱买这“神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