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吃完早饭围着周鹤眠聊了好一些话才开始个忙个的,宋月娥跟着母亲收拾完厨房,又双双抱起线篓子做起针线,宋慈姑如今身体也好了许多,也捡起针线准备给远在董家的一双儿女做些鞋袜之类。
东屋有个做小月子的妇人在,周鹤眠不便再跟着进屋打扰,只留在西屋陪着兄弟几人看了会书。
说是看书,实则时不时给兄弟几人抛出的疑惑解解疑,后来看自己每做一道解释几人都要想上很久,渐渐也生了无聊,便将一旁自个玩的开心的小春生一把抱起,在对方咯咯笑声中,笑道:“在这玩有什么意思,走,带你出去转转!”
平日里宋家上上下下都各忙个的,除了宋修远外,少有人得闲专程带着宋家小六出门玩闹,小家伙一听这话,当即小眼一亮,高声道:“妞冰——!”
进宋家村前,周鹤眠便发现了村里那条上了冻的河,河道上面全是孩子嬉闹过后留下的痕迹,当即明白对方所言,大笑道:“好好,咱溜冰去!”
宋小麦因后山的事心事重重,原准备在家等村长回信,于东屋陪着女眷聊了会天后实在按耐不住,便跟几人说了一声后溜出了门,直奔村长家去。
结果半道上走着走着,又迟疑起到底要不要跟村长招呼,万一族老们不同意后山建坊,自己这不是多此一举么,没得给老人家增添烦恼。
如此一想,步子又慢了下来。
正待她脑子里乱哄哄的一片时,听得身后一大一小两道热热闹闹的声音,转首一看,正对上往河道而去的周鹤眠与小六弟。
“四姐!”
看到落单的宋小麦,明明才见过不久,宋春生却如久别重逢,亮着双小眼迈开肉乎乎的小腿蹬蹬奔来。
看到圆乎乎的小弟,才还满面愁绪的宋小麦立马咧嘴一笑,半蹲下身朝对方展开双臂,在对方扑来的一刻,瞬间抱进怀中。
沉甸甸的小娃落在怀里,宋小麦明显感到对方过了个年又沉了不少。
“小六准备做什么去呀?”
宋春生对着乐吟吟的四姐兴奋的指了指身后少年:“四姐,妞冰!”
“是溜——溜冰!”
“呦——冰!”
瞅着对方缺了一颗的门牙,宋小麦默然,决定不再纠正。
她抬首望着走来的周目,忽然想起自己那便宜爹的儿子来...对方之所以需要自己兄妹几人的血,不就是得了观内那位道长指点么。
当即,她决定改变行程,搂紧怀中小弟,跟着俩人慢悠悠的往河道走去。
周鹤眠奇怪瞥了一眼对方:“有事?”
正琢磨如何开口的宋小麦,且等着这话,立刻头捣如蒜。
“...”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这直来直去的丫头,还有她搞不定的难题?
少年眉梢一扬,当即双手环胸一抱,得意之色溢于言表:“话说在前头啊,某些人可还欠我一个条件呢,要还想让我帮什么忙——”他故意拖长尾音,凤眸亮而狡黠:“可是要加价的——”
宋小麦额角青筋一跳,硬生生吞下冲到嘴边的话,心里默念大事要紧,莫跟小屁孩一般见识,这才咬牙恨恨道:“我就想跟你打听个事,这也算帮忙?”
“非也,非也——”
少年抬起食指晃了晃,煞有其事道:“所谓闻道有先后,消息有贵贱,一字千金者,自古有之,懂否?”
我懂你个——!!!
宋小麦忍下跳动的眼角,心道忍一时风平浪静,大事要紧...大事要紧!
“行!”
“那就再答应你一个条件,可行?!”
望着宋小麦几乎牙缝里扯出的几个字,少年心情大好,将头一点:“尚可尚可!”在对方即将爆发的火气中及时收敛,浮夸伸手掏了掏耳洞:“说吧,小爷我西洗耳恭听,定知无不答,言无不尽!”
宋小麦心头沉闷,默默组织了下言语,方脚步一顿,低声问出:“前些日子,观里可是去过一对携带病子的年轻夫妇?”
不知对方打听这个作甚的周鹤眠也没多想,只道:“再具体一些——”
“每日来观携子求药的夫妇不尽其数,爷怎知你说的哪些?”
宋小麦定定望着对方:“二人同姓,妇人名芸,男子唤作昭明。”
扑扑扑——
一群鸟雀恰此于一枞老树上争先跃起——
先还满目狡黠的少年,忽的一愣。
“你...问他们作甚?”
那就是有了...
宋小麦心下了然,随即扫一眼怔愣之人,又问:“你可知,他们二人之子患何病症?”
面对宋小麦的问题,周鹤眠心念电转,忍不住嘀咕,寻常夫妇也罢,秦氏夫妇可是被那目无下尘的臭道士精心看顾了好几日的...
且那日在祖师殿顶,臭道士说了那番莫名其妙的话,他嘴上说着不在意,实则还是为此特意注意了那男人两日,后来只觉对方除了爱妻怜子这方面可圈可点外,并无什么特别之处,便撇开了视线。
哪曾想,会在这样一个毫不相干的场合,从宋小麦嘴里再次听说。
面对宋小麦的凝视,想不通关窍的周鹤眠反问:“你认识他们?”
“...”
宋小麦闷闷一想,到时说不得要再去趟观里救那孩子,所以对方早晚也会知晓。
如此的话,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了...这般想着,她便草草将便宜爹突然家来之事提了两句。
然而,对于她来说不痛不痒的几句话,却将少年瞬间惊的外焦里嫩,再顾不得什么风流仪态,抖着手指着道观方向:“你...你是说——那个叫秦昭明的男人,是你爹...你爹?!”
“...”
宋小麦飞快扫视周围一圈,好在无人听见,当即朝人一瞪:“小点声!”
“又不是你爹,你激动个啥?”
“...”
少年吞了吞口水,艰难消化这难以下咽的消息。
他总算明白了,臭道士当日为何平白无故的给他说劳什子枯枝荣枝的话了。
哪里是什么竹不竹的,分明是在映射这丫头的爹到底会选哪一方啊!
所以,对方早知道那个男人是丫头几人消失三年的爹了?
瞥着吞了苍蝇似的少年,宋小麦不懂对方在吃惊个什么...好吧,虽然此事确实挺匪夷所思,但作为一个外人,也不用这副表情吧?
“喂,这下你该告诉我了吧?”
周鹤眠满眼复杂盯着对方:“具体...我其实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听观内童子说过一句,那孩子患有离魂症,确实需要手足之血做引,方能救治。”
得到确切答复,宋小麦抱着幼弟的肩头一松:“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