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蟾殿那边如何了?”杨太后问道。
齐妈妈回道:“陛下震怒,罚了大皇子十鞭子,禁足十日,下旨让大皇子十日后就藩。”
杨太后沉默片刻,问道:“蛟儿的属地在哪?”
“楚地,陛下封大皇子为楚王。”皇帝才下旨,齐妈妈就从御前得了消息,大皇子李蛟为楚王,十日后与诸王一起就藩。
杨太后谈到了:“那二皇子的封地呢?”
齐妈妈回道:“蜀地。”
杨太后微微挑眉,将二皇子弄到蜀地,应是为了制衡大皇子身后的蜀地世家。
“三皇子与四皇子呢?”
“三皇子封为秦王,封地在琢郡,管理幽州边疆一带;四皇子封为越王,暂不就藩。”齐妈妈一一回道,又补了两句:“两位皇女,二皇女封为寿昌公主,三皇女为南郑公主,在京中修建公主府,后年入主公主府。”
“他倒是舍得,一次性将所有儿女都打发了出去。”杨太后没有想到,除了体弱年幼的李澹外,李二郎将所有的孩子都打发了出去。
“麦城那边,可有来信?”感叹一句后,杨太后又询问起麦城一事,这些日子,她感觉自己逐渐力不从心,怕自己还没有替女华报仇,就含恨而终。因此,她将自己所有的势力,都留给了小菊。
齐妈妈回道:“麦城那边暂无消息传来。”
“咳咳……”杨太后咳嗽几声,有些失落的靠在软枕上:“是我过于着急了,那些人能暗算女华,肯定会扫干净了尾巴。”
齐妈妈见此,就道:“娘娘,老奴实在是想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对小主子动手?”
杨夫人冷笑一声:“因为兵权,女华率军征战天下,手握三十万大军,又与世家不睦,所以那些人怕了。那些人推出一个王家,以为这样就能让我息怒,他们想要王家做替死鬼,但王家的继承人王泗安也死在了麦城,倒叫我拿不准王家究竟有没有参与其中。”毕竟,王家这一代,只有一个王泗安还算能干,当得起一句少年英才。
齐妈妈听罢,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这些事情,不是她一个奴婢能想明白的,只希望菊瑛那边,能在麦城寻到什么线索。
麦城位于东北方向,处于三州交汇的要塞,以往这里到处都是来往的行商,但现如今,这里已经是一座死城。
城里到处都是干涸发黑的血迹,空气中,隐约能够闻到尸臭味。
一队商人,赶着马车,进入了这座死城。
破败的地窖中,枯骨似的手从地窖中探出,犹如地狱之中伸出的鬼爪。
“药……给我药……”
“那雾有毒……女华,女华……快逃……”
“我是谁?”
“好饿,好饿……好渴,肉呢,为什么没有肉了……”
枯骨似的身影在地上匍匐爬行,他的双腿,烂肉腐败,露出森森白骨。
“哈哈哈……是天宫,哈哈哈,有神仙……女华,女华……”
“快,这边,还有人活着!”
“把他带到走。”
“他是谁?”
两个黑衣人拖着似鬼般的男人,往马车而去。
马车之上的妇人,看向这个男人,瞳孔紧缩:“王、泗安!”
谁也没想到,鬼城一般的麦城,还有人活着,而且还是王家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宗子王泗安,前朝丞相冯守道唯一的入门弟子。
“去找,他是从哪里出来的。”妇人吩咐道。
周遭的黑衣人应声离去,顺着腐烂的血肉,找到了那不起眼的地窖,一股腐臭血腥味从黑暗的地窖传出。
一个黑衣人拿着火把,下了地窖,待看清地窖内的情景后,没忍住呕吐出来。
地窖内,腐烂的尸身,堆积的白骨,遍地的蛆虫。
不敢想象,刚才那枯骨似的人,如何在这样的地窖内活下来的。
黑衣人离了地窖,忍着反胃,将地窖里的情形说了。
马车内的妇人面沉如水,眸光幽暗:“将人带回去,快马加鞭,请苗巫为他诊治。”
妇人看向已经疯魔的王泗安,只有救活他,才有可能知道,当初的麦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麦城当初的几个幸存者,都疯疯癫癫的,嘴里喊着“天谴、神仙、仙药”等话,时而清醒,时而疯癫。然后就发疯,甚至喰食自己身上的血肉,比恶诡还要恐怖。
疯魔的王泗安看见妇人,痴痴的喊道:“女华?”
“女华……”
妇人垂下眼眸,看向王泗安,思忖他与女华究竟是什么关系?
“主子,京城的飞鸽传书。”一个黑衣人疾步而来,双手恭敬的奉上一个小小的竹筒。
妇人从头上拔下一根固定发髻的细银簪,用簪尾挑出竹筒里卷着的纸条。
“去幽州。”妇人将那纸条捏在手中,放下车帘,带着人往幽州而去。
深宫高墙,隔绝了一个母亲对孩子的眷念。
翡翠扶着小梅登上宫中最高的阁楼望北楼,向北而望,也许就能看见藩王就藩的车马。
“终究是我对不起乾儿。”小梅红了眼眶,心中愧疚难当,哑着嗓子道:“乾儿,他才十二岁……他在时,我看重女华,偏爱澹儿,忽视了乾儿,可他从不怨怼,上敬长姐,下护幼弟,从不让我费心。”
翡翠劝慰道:“夫人,殿下是一个好孩子。”
“是啊,他是个好孩子,可我却不是一个好母亲。我甚至都不敢看他的眼睛,我害怕他问我,阿娘,为什么弟弟可以留在京中,而他却要去苦寒之地受苦。”说到痛处,小梅忍不住掩面而泣。
翡翠也不知该如何劝解,对于一个母亲来说,最痛苦的事情,便是二者择其一,不管选择了谁,都会愧对另一个。
翡翠抱着小梅,几度张口,不知如何是好,这时候,一道身影缓缓来到她们跟前。
翡翠抬眸,因为抱着人不好行礼,就道:“奴婢见过惠顺仪。”
蘅娘瞧见蜷缩着哭泣的小梅,叹息一声道:“秦王殿下离宫前,让一宫人与我书信,信中担忧你忧思过度伤身,便求我前来宽慰于你。你现如今这般模样,怎能让他安心?梅瑛,你当真要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身处边疆还要为你劳心吗?”
小梅抬起头来,蘅娘才发现,往日那明艳动人的昭阳夫人,现如今就像是一个垂暮老人般,好像轻轻推一下,就能散架。
才经历丧女,又与长子生离,哀愁与痛楚,早已压倒这位可怜的母亲。
又想起兴德宫内躺在病床上思念孩子的锦夫人吴七娘,蘅娘想,也许未曾生育,反而是自己此生之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