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嚣很快散去。
偌大的炼丹室内,只剩下姐弟二人。
最初那点隔世的生疏,在文杰试探着伸出小手,轻轻抓住黛玉衣角时,便彻底烟消云散。
他离世时还太小,不记得太多事。
却还本能地想亲近这个为他逆天改命的姐姐。
“姐姐,我……我好像记得,你以前总给我讲故事。”
文杰的声音很小,带着一丝不确定。
望着她时,眼底满是依赖。
黛玉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温暖的手攥住,酸涩又柔软。
她将弟弟拥得更紧了些。
“是啊,还记得姐姐给你买的莲子糖吗?”
“记得!甜的!”
文杰用力点头,眼睛里重新焕发出神采。
失落的记忆,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泛起一圈圈涟漪。
从院子里的那棵石榴树,到夏日午后偷吃的冰镇西瓜,再到姐姐偷偷瞒着奶娘给他买的糖葫芦……
一个问,一个答。
零碎的片段,拼凑着遥远而温馨的过往。
月上中天,清冷的月光洒入石室。
黛玉说着说着,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一股源自神魂深处的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
逆天行事,终有代价。
此刻,便是代价显现之时。
怀里的文杰也早已撑不住,小脑袋一点一点的,话语也变得含混不清。
他新生的魂体,就像一株稚嫩的幼苗,急需休养生息。
“文杰,该睡了。”
黛玉按捺下心中万千思绪,轻声哄着。
她将已经昏昏欲睡的弟弟抱起,动作轻柔地安置在榻上小宇轩的身边,为他盖好被子。
琳琅早已在另一张榻上睡熟,还贴心地为她留出了一半的位置。
黛玉躺下,侧头看着弟弟安稳的睡颜,紧绷了一整天的神经,终于彻底松懈。
疲惫排山倒海而来,瞬间就将她吞没。
……
再醒来时,窗外天光大亮。
黛玉动了动指尖,感受着体内重新充盈起来的灵力。
神识也不再是先前那种被抽空的虚弱感。
经脉中撕裂般的痛楚,在识海药泉和昆仑浓郁灵气的双重浸润下,只剩下些微的刺痛。
“姐姐!”
一声清脆的童音在床边响起。
黛玉侧过头。
文杰正趴在床沿,小下巴搁在手臂上,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
见她醒了,立马坐直了小身子。
他身上换了一套崭新的蓝色小道袍。
是清虚真人特意着人赶制的。
衬得小脸粉雕玉琢,整个人精神奕奕。
不过几日,他已经能行动自如了。
“姐姐,你醒啦?”
黛玉伸手,揉了揉他毛茸茸的头顶,刚睡醒的嗓音带着些慵懒的沙哑。
“嗯!”
文杰小脸笑开,献宝似的从身后摸出一个红彤彤的野果,用两只小手捧到她面前。
“姐姐,吃。”
他仰着小脸,补充。
“是琳琅姐姐和宇轩弟弟带我在后山摘的,我特意给你留的!”
黛玉接过那枚还带着他体温的野果。
一股暖意,顺着掌心,笔直地烫进心底。
她捏了捏弟弟的脸颊。
“文杰,等姐姐伤好了,我们就回家见爹爹,好不好?”
“好!”
话音未落,一道沉稳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门外响起。
打破了室内的温馨。
“你这一觉,睡了足足三天。”
静虚上人缓步走了进来。
黛玉撑着身子坐起,对此并不意外。
那一场逆天而行的炼丹与重塑,几乎将她的神魂与灵力彻底抽干榨净。
要不是身在昆仑这等灵气充沛的仙家福地,又有识海里的药泉滋养。
别说三天,就是躺上一年半载都算是轻的。
“多谢师兄照拂。”
黛玉冲他点头。
如今,两人不单是血缘上的表兄妹,更是同门。
这一声“师兄”,叫得自然无比。
“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客套。”
静虚上人摆了摆手,走到榻前,审视地打量了她一番。
见她气色恢复得不错,便直接切入正题。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回家。”
黛玉的回答没有半分犹豫,干净利落。
她的脸转向东方,那是迪州城的方向。
“父亲还在等我们。”
静虚上人长长地叹了口气。
叹息里有无奈,有不舍,但更多的是理解。
他点了点头。
“也好。”
“你的根在凡尘,那里有你的牵挂。”
“昆仑,终非你的归处。”
话音落下,他手腕一翻,袖中滑出两样东西。
一枚色泽暗沉的玉简。
一块入手温润的令牌。
令牌上,雕刻着太清观标志性的流云纹路,古朴大气。
他先将玉简递了过去。
“这是昆仑一脉的‘敛息诀’。”
“你这次闹出的动静太大,一身气息锋芒毕露,不懂得收敛,下山之后,就是个活靶子,会引来无数宵小觊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