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十七的清晨,京城笼罩在一片刺骨的寒意中。
兵部衙门的屋檐下挂满了晶莹的冰棱,在初升的阳光下闪着冷冽的光。
李天宝缩着脖子站在值房外头,不停地跺着脚取暖,怀里紧紧揣着个油纸包,里面是刚出锅还冒着热气的芝麻糖。
他时不时往值房里张望,透过半开的门缝,能看见叶明正伏案疾书的身影。烛火摇曳间,映得叶明眉间那道疤格外显眼。
"少爷,赵姑娘新做的芝麻糖,还热乎着呢!"李天宝轻手轻脚地蹭到案边,小心翼翼地把油纸包放在桌角不碍事的地方。
叶明头也不抬地伸手,修长的手指精准地摸走一块糖。
芝麻的香气顿时在值房里弥漫开来。"让你打听的事如何了?"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威严。
李天宝立即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道:"崔尚书今早偷偷见了工部郑侍郎,小的趴在屋顶听见,他们说要卡死兵部的铁料供应。"
他说着,不由自主地搓了搓冻得通红的手,想起今早在屋顶上趴着时的刺骨寒意。
笔尖在宣纸上洇出个墨点。
叶明忽然笑了,那笑容让李天宝后背一凉:"郑侍郎?他夫人上个月刚在宝华寺捐了三百两香油钱。"
李天宝眼睛一亮,立即会意:"您是说......"
"去告诉陈河,查查郑家最近谁过寿。"叶明咬碎芝麻糖,甜香混着焦糖的微苦在舌尖漫开。
他眯起眼睛,似乎很享受这个味道:"再给赵铁匠送二十两银子,让他闺女打套新模具——要能锻钢簧的。"
李天宝正要领命而去,叶明忽然又叫住他:"等等。"
他从抽屉里取出一张图纸,递给李天宝:"把这个也带上,让赵小满照着这个改。"
展开图纸,李天宝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上面画着一种他从没见过的机簧结构,旁边密密麻麻标注着各种尺寸和力道计算。
他挠挠头,有些不确定地问:"少爷,这玩意儿...能行吗?"
叶明嘴角微扬,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试试不就知道了?"
......
寒风卷着铁屑在匠作坊的院子里打转,李天宝捂着鼻子连打了几个喷嚏。
他缩着脖子站在一旁,看着叶明蹲在铁砧边,目不转睛地盯着赵家闺女赵小满抡锤子。
那丫头瞧着瘦弱,可臂力却惊人,烧红的铁条在她锤下像面团似的听话。
"大人看这个。"赵小满用铁钳夹起个铜钱大的铁环,额头上还挂着细密的汗珠,"您说的活扣,我加了个凹槽。"
叶明接过铁环,在手中掂了掂,然后往弩机上一扣,咔嗒一声清脆利落。
他忽然抬头,锐利的目光直视赵小满:"小满,若给你十个熟手,一月能出多少套新弩机?"
赵小满擦了擦额头的汗,思索片刻,眼睛突然亮得像淬火的钢:"三百......不,五百!"
她的声音因为兴奋而微微发颤,"但得好铁,现在市面上的料子......"
"铁料我来想办法。"叶明站起身,随手掸了掸官服上沾的炭灰。
他转向李天宝,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去请工部军器局的刘主事吃酒——听说他爱喝汾酒?"
李天宝立即凑过来,压低声音提醒:"少爷,那刘主事可是郑侍郎的小舅子......"
"所以才要请他。"叶明从袖中摸出个锦囊,意味深长地说:"把这图纸'不小心'落他桌上。"
......
醉仙楼二楼雅间里,酒过三巡。刘主事喝得满脸通红,正大着舌头吹嘘:"不是我说...你们兵部现在要的铁料,得...得我们工部批条子......"
"是极是极!"李天宝殷勤地斟酒,眼睛却时刻注意着对方的反应,"听说郑侍郎府上前日得了块陨铁?"
"放屁!那是......"刘主事突然警觉,醉眼朦胧中闪过一丝清明,"你怎知道?"
李天宝假装醉醺醺地摆手:"小的瞎猜的。"他故意手一滑,锦囊啪地掉在地上。
刘主事眯着眼去捡,图纸展开的瞬间,李天宝清楚地看到他的酒醒了大半——上面画着种前所未见的锻铁炉,旁边批注"此法可炼精钢,唯陨铁可试"。
刘主事的手微微发抖:"这...这是......"
"嗐,我家少爷随手画的,说是什么...西域秘法?"李天宝假装不在意地摆手,心里却暗暗记下对方的表情变化。
刘主事的眼珠子转了转,突然热情地搂住李天宝肩膀:"李兄弟,再来一壶!"他的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急切。
......
腊月廿三,小年。叶瑾提着食盒风风火火地冲进兵部后衙时,正撞见李天宝在院里堆雪人。
小厮的鼻头冻得通红,却把雪人捏成了持弩射击的模样,看起来颇为滑稽。
"我哥呢?"叶瑾掀开食盒盖,浓郁的羊肉香气顿时飘散开来,"娘亲炖了羊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