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转头望向帘后,眼神复杂难辨。
“媚娘之意,是觉得长安不适宜?”
武媚娘语气柔缓,却暗藏机锋:
“不如听听诸位爱卿如何决议吧?”
兵部尚书此时出列,拱手说道:
“陛下,高句丽战事正紧,
李绩将军出征已过半载,胜负未分,
此时兴师动众建明堂,恐分散国力,
还请皇上暂缓此事,先顾战事。”
李治面色愈发凝重,
“朕知战事要紧,可明堂乃周公所创,
历代明君皆重视此事,朕岂能不修?”
武媚娘见李治态度坚决,话锋随即一转:
“皇上心怀天下,欲承先祖之业,
臣妾深为敬佩,只是建明堂非小事,
需详加规划,选址更是重中之重,也不可急于一时。”
她指尖的绢帕轻轻一顿,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站在朝臣列首的许敬宗。
眼神极淡,不过一瞬便收回,
可许敬宗混迹朝堂数十年,早已摸透了武媚娘的心思。
他心中一动,即刻上前一步,撩起朝服下摆,躬身奏道:
“启禀皇上,明堂乃礼制核心,关乎国运传承,绝非寻常营建可比。”
他声音洪亮,所有目光都落在他身上。
许敬宗顿了顿,继续说道:
“方才太子殿下提出分阶段兴工,虽解了资费之急,可选址一事尚未细议,
长安漕运利弊、洛阳建都渊源,皆需详加考量。”
武媚娘微微点头,李治也随着许敬宗的话沉思,
“此事若仓促定夺,恐难周全,反倒辜负了皇上与高祖的夙愿。”
许敬宗抬首,语气恳切,
“臣以为,不若今日暂不决议,容臣等各自梳理利弊,待改日集齐众议,再行定夺,方显慎重。”
李治的目光在许敬宗与珠帘之间转了一圈。
他心中清楚许敬宗的立场,却也明白选址之事确实需要斟酌,
方才武媚娘提及的漕运问题,也确实戳中了长安的要害。
沉默片刻,他终是缓缓点头:
“许卿所言有理,明堂之事非同小可,朕的确需要三思。
今日议事暂止,众卿各自回去考量,日后再于殿中议决。”
“臣等遵旨!”
满朝文武齐声应和,躬身行礼。
武媚娘坐在帘后,唇角上扬,她看向李弘,见他脸上明显不满,
却也只能随着众人躬身行礼告退,
暗自叹道:弘儿,这朝堂之上的权衡,你还需要好好学习呢!
含凉殿内,
“长安、洛阳,明堂所建之地,
是大唐国运走向的关键所在。”
她走到窗边,望着远处巍峨宫墙。
“李治虽有雄心,却生性多犹豫,
若能借明堂之事,动摇长安根基,
日后迁都洛阳,便多一分可能。”
正思索间,黄羽匆匆来报:“娘娘,皇上宣您去甘露殿。”
武媚娘连忙整理衣装,来到甘露殿。
步入殿内,李治脸上带着明显的倦色。
“关于明堂之事,
朕心中甚是烦闷,想要听听媚娘所言。”
武媚娘上前,轻轻为他揉着肩膀:
“皇上不必烦心,明堂修建,势在必行,不过是早晚而已。”
李治握住她的手,叹息着说道:
“朕自继位以来,常感压力倍增,
先有长孙无忌专权,后有高句丽作乱,
若能早日建成明堂,也好让天下人知道,
我大唐国力昌盛,朕亦非平庸之主。”
武媚娘搂着他的肩膀,柔声说道:
“皇上如此英明,天下何人敢言皇上平庸?”
李治被武媚娘认真的表情逗笑,
握住她的手叹息道,
“天下人是不敢,可没有说朕不平庸。”
武媚娘将头靠在李治的肩头,
“皇上不要妄自菲薄,臣妾以为,
这天下能担起英明二字的君主,寥寥无几,而皇上您定然在其列。”
李治被武媚娘的话语说动,
“哦?媚娘果真如此认为吗?”
武媚娘点点头,
“自皇上登基以来,平定西突厥、收复辽东故地,将大唐疆域拓展至前所未有的辽阔,
这等开疆拓土之功,便是前代英主亦要赞叹。
当年先帝开创贞观盛世,皇上承继大统后,既守得住贞观余泽,
让百姓安居乐业、仓廪丰实,又敢拓新局,
派将出征高句丽,为大唐扫平边患,这份魄力与担当,
哪个帝王能轻易比得?
再者,你重视民生,减免灾区赋税,让百姓能安稳度日;
又广纳贤才,不管出身高低,只要有真才实学便予重用,
这等胸襟与远见,岂是“平庸”二字能玷污的? ”
说到此处,武媚娘双手捧着李治的脸颊,让他的视线与自己相对,
“臣妾日日伴在皇上身边,看皇上为朝政操劳、为天下思虑,心中只觉敬佩,
天下人或许不知皇上背后的付出,但臣妾最清楚,皇上是难得的英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