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故(十)
军营东西四百九十步,南北三百五十步。
位于南薰门外,比邻青城行宫,靠近东京车站和新国子监。
军营的主体,是偏南侧的一座炮垒,主炮垒加四座子炮炮垒总共拥有轻重炮六十四门,控扼东京车站和南薰门这两处京师要冲,是东京外城防御体系的关键节点之一。
另外有着六栋三层、四层高的营房,一座大号的操场,以及马厩、食堂、点兵台等附属建筑。
神机营惇——又岂会留下后患?既然如此,何不干脆放开手脚大干一场。即使不能反扑成功,也要让幕后黑手痛彻入骨。
尽管久居京师,周全那饱经西北风霜的彪悍之气依然丝毫未消,手握长刃,杀心自起。
“相公如果没有吩咐,那肯定最好。杀头的事,本将也不想干。但要是相公吩咐下来……”
周全眼神深沉,他没有跟这些部将说韩冈入宫后依然可能会面临危险,更没有说他破釜沉舟的打算,而是假传了韩冈口令,要他们等待号令、随时准备出击。
造反的勾当,他不敢相信任何人,心腹也罢,党羽也罢,都不是那么可信。
如果韩冈不测,除了他自己之外,周全不敢保证这十三人中,能有一个还是两个会跟着他拿着全家老小的性命堵上这一铺。
不过现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们执行的是韩冈遇刺后发布的命令,大多数人还是愿意从命,更有人颇为主动:
“都指放心,除了相公,我们谁也不认!”
“都指放心,相公的吩咐,俺们绝不敢拖延。”
心腹率先带节奏,聪明人积极表忠心,稳重的也不得不附和。谁也不清楚,周全在下面到底埋伏了多少刀斧手,只等着他抽刀为号。而每个人都很清楚,这时候不站对位置,等事后韩冈秋后算账,人家给安排位置了——给猴子们围观的位置。然而更重要的,却都是看好韩冈,要在韩相公身上压上一注。
周全只微微点头,“王太尉进皇城了,进门宫禁,出门都堂,比谁都要近,就不跟他比了。但除了皇城中的兵马,神机营各部,没一家比我们离城中更近。待会儿起事,若是有谁迟疑不进,让本将没了脸面,也莫怪本将不讲人情了!”
众将皆悚然应是,更有人高声说,“定然是俺们相公呢?今天他不用押班,还在府邸中?”
如今朝会,五日一参,两位宰相轮流押班,实际上皇帝和太后都不到场,只是虚应故事。
今日朝参为韩冈主持。章惇当还在府中高卧。这可比皇帝都痛快了。
过去皇帝在位,想要偷一天懒,都要跟宰辅扯好一阵嘴皮。如果没有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随便敷衍得话,保管会被大臣们的口水淋头。死了近臣辍朝三日,死了老臣辍朝五日,一年都见不聊两面的族亲死了,辍朝七日,如果能辍朝一旬那就更好了,可惜不行,宰相容不得这般偷懒。不过当宰相想要偷懒时,情况就便要容易许多。
不过,此刻,章惇应该不可能再偷懒了。如果不能在韩冈离宫出门之前把事情处理好,甚至压下去,等韩冈出来,主导权可就不归章惇管了。
只是,现在有个问题——韩冈还没有从宫中出来。
“你再去查探,一定要确认清楚。”黄裳又打发了心腹小校出门去,脸上的青气越发浓重起来。
当你觉得事情已经够糟的时候,你会发现,还有更糟的情况在等着你。
当你掉到地狱第十八层,觉得情况已经不会更坏的时候,你会发现,下面还有一个更深的地窖。
这是韩冈半开玩笑时说的话。
那正好是荆湖两路和江南西路各州纷纷上报洪涝灾伤,黄裳还记得自己说了一句今年这一年不好过了,之后就是北虏衅边,京师泛洪。
而眼下,韩冈在宫里淹留不出,这个消息,意味着很多事,可能好也可能坏,在翻开盅之前,没人能知道到底是开大还是开小。
是被太后留住了吗?还是出了其他变故。宫中如深渊,无法测度,难知深浅,黄裳此刻,心急如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