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火(四)
云开雨散。
缠绵半月的雨云终于散去,久违的阳光重新洒向地面。
饱受淫雨之苦的东京士民迎着阳光欢欣不已,家里潮湿的衣物、被褥终于可以拿出来曝晒,快要长出蘑菇的家具也能去一去湿气。
但东京市民刚刚庆幸没多久,就很快发现,连日阴雨后的晴天,比下雨时更加难捱。
东京开封府内,水汽蒸腾,又热又闷,走在街头,仿佛置身于浴室院中。
从装了冰格的马车中出来不过半刻,黄裳背后的汗水都已经流成了小河。
就与绝大多数在自然学会挂上名的议政一样,黄裳家里的院子里也装了最新型的气象箱,早上查看温度湿度,一个三十三,一个九十三。现在太阳被薄薄的云翳半遮半掩,湿度感觉没怎么降,温度则比早上更高了几度。
‘这么下去,真的要了老命了。’黄裳想。
他更担心的想,今天不知又要多死多少人。
死人只是数字,但在朝堂上,数字是可以变为武器的。
黄裳今天上午的工作,就是巡视城中各处受灾严重的区域,听当地的负责之人汇报。
如果做得还能说得过去,就褒奖两句,再让人送上一份冰镇绿豆饮子解暑——在黄裳面前回话,不可能不出汗,冷汗热汗都有——然后就可以看到激动、感动的表情了。
黄裳需要这些人去卖力。毕竟不能促使手底下的人认真办差,那开封府这一次遭受的损伤,在冬天到来之前,也不可能恢复。
新城城东厢的汴阳坊是黄裳今天上午要走访的惇那边同样警告过了。
章、韩两方的势力占了朝堂一半以上,两系重臣各自亲朋好友无数,虽然时间还不长,可风声在都堂和议政中倒是传遍了。
至少短期内,议政之中,应当是没人胆敢公然的从灾民身上剥皮。
但宗室就不好管了,皇帝的话都不怎么听,都堂开出的禁令更不会听……看到赚钱的机会了,赵家人就像恶狗扑食,还是这么不知收敛,
是个好机会呢。
不过这个念头在黄裳的脑海中也就停留了不到十秒,接见并安抚过汴阳坊的居民,勉励过灾害救治的主管,下达了几个有关灾后赈济的准备,黄裳就回到马车中,赶往新城外安置传染病号的专业医院——
“去新生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