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来忽睹红日低(31)
“潞国公出门了。+,”
“潞国公已至宣德门。”
“潞国公换了肩舆进宫了,两位文衙内陪同。”
文彦博的行踪一条条被送进了韩府中,送到了韩钲的面前。
韩钲带着装出来的沉稳笑容,夸奖过每一位前来报信的密探,然后入内向父亲禀报。
“王太尉奉旨在殿前堵住了潞国公。”
又一人带来了最新的消息,韩钲悄悄的擦了擦掌心处的汗水。在他的感觉里,家中这座已经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院落,仿佛变成了大战前主帅的帐幕,一名名斥候带着军情而来,而自己陪侍在主帅身边,见证着这一场大战的开幕和终局。
一股昂扬感充溢在胸间,让韩钲愈发的沉浸在这让人战栗的刺激之中,可是当他入内禀报的时候,那位理应冷静沉毅的主帅却还在与人说笑。
“潞公名头实在是大,把儿孙都掩了。弄得人只知道文六衙内、文九衙内,却不知及甫、维申是谁。”
“文九名及甫?”曾孝宽瞪大眼睛,故作惊讶。
他与韩冈对视片刻,忍不住笑意,开口大笑起来。
笑声中,韩冈偏过头,问着推门进来的儿子,“怎么,是不是潞公被太后骂了一通?”
韩钲低下头,选择无视两位根本不顾局势,为冷笑话而放声大笑的无聊中年,“太后让王太尉传话给潞国公,如果潞国公当真有心兵权,就不用陛见了,可去太庙见一见仁宗。”
曾孝宽的笑容陡然不见,眼神瞬息间变得如刀锋一般锐利,直直的刺向韩冈。
韩冈的嘴角悠悠然凝着浅笑,“文彦博是什么反应?”
“潞国公拜领圣旨之后就出宫了。”
韩钲的答案,让韩冈讶异的扬了扬眉毛。
他还以为文彦博会跟王中正争上几句,说不定还会说什么隔绝中外,没想到文彦博这般干脆,直接领旨离开。
笑容重新爬上了曾孝宽的脸,“玉昆,不出所料?”
韩钲都不知道曾孝宽到底是为什么一大清早就登门造访,但曾孝宽现在这点幸灾乐祸的反应,他却看得分明。
韩钲恼火的盯着曾孝宽,韩冈却摇摇头,笑意不改,“不意太后这般恼怒。”
“潞公这是要顺水推舟了。”曾孝宽在成语的四个字上加了重音,又好心的多解释了一句,“宰相哭太庙,本朝以来未有。”
韩钲心惊肉跳。
他听父亲教过,站在弱势一方,是一般人对与己无关的事情的?
理由一目了然。《蹴鞠快报》背后的各方势力,是以他韩玉昆马首是瞻,而《赛马快报》背后却是宗室。
韩冈逼退了天子之后,就抛弃了配合他的宗室。就像张废纸,用过后就被韩冈给丢了。
这就是机会了。
只要大议会召开,这天下将不复赵氏所有。
即使是赵世将这逆贼,当也不会愿意天水赵氏变成一个普通的望族。不,是被监视看管的望族。
文彦博相信他们会有所取舍。
文及甫也这么确信。
“今之事势,义无旋踵。”文及甫低声念道,神色愈发坚定。
亲信随从没有听清,问道:,“六郎,何事?”
“没什么。”
文及甫摇头。
在韩冈的社论之后,如今他的父亲已经是骑虎难下,必须要与韩冈一决高下。
即使文彦博也不认为韩冈有篡位之心。只要韩冈不敢恣意妄为,行篡逆之事,文家的安全就能得到保障。
既然韩冈束手束脚,只能在报纸上发文章,文家无后顾之忧,成则一步登天,败则也不过退居洛阳,又怎么不敢行险一搏?
韩冈要为他的愚蠢和幼稚付出代价。
文及甫咬牙,‘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