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偏西,春阳暖融融洒在围场,狩猎的喧嚣渐渐集中到边缘一片平整的场地
——专为年轻子弟和闺秀设的骑射竞技赛正要开始。
临时搭起的凉棚下挤满了人,各府家眷、侍从围得水泄不通,连休整的禁军也凑在边缘观望,人声鼎沸。
这场比赛虽非军演,却藏着实打实的较量。
在帝后、太子和重臣面前露脸,关乎个人名声,甚至家族前程,气氛比狩猎时更显紧绷。
“驾!”一声清脆叱喝打破喧闹,韩楚楚纵着枣红马率先冲入赛道。
她一身火红骑装,在阳光下格外扎眼,长发束成的发辫随着马匹颠簸飞扬。
只见她在马背上辗转腾挪,时而侧身,时而俯身,人马配合得极为默契,显然是常年练出来的本事。
赛道旁的移动靶接连亮起,模拟奔跑的走兽和飞起的禽鸟。
韩楚楚搭箭拉弓,弓弦连响,“嗖!嗖!”箭矢破空而去,箭箭精准命中靶心,发出沉闷的“夺夺”声。
“好箭法!”看台上立刻爆发出喝彩,几位将门子弟拍着扶手叫好,“韩小姐这身手,比咱们不少男儿都强!”
“将门虎女,名不虚传!”
韩楚楚射完一囊箭,勒住马缰,枣红马人立而起嘶鸣一声。
她抹了把额角的汗,脸颊泛着红晕,目光扫过人群,最终定格在女眷席的湖蓝色身影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得意。
“沈清韵姐姐!”她的声音清脆响亮,穿透嘈杂人声,“久闻你才名满京城,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骑射想必也不差吧?”
这话一出,全场瞬间安静,所有目光齐刷刷落在沈清韵身上。
她正坐在林氏身边,手里端着茶盏,神色平静。
“她这是故意找茬呢!”周婧柔急得凑到沈清韵耳边,攥着她的衣袖,“你别理她,她在边关练了十几年骑射,你怎么比得过?”
林氏也悄悄握紧女儿的手,指尖带着微凉的紧张:“韵儿,别冲动,咱们不凑这个热闹。”
沈清韵轻轻拍了拍母亲的手,又对周婧柔摇了摇头,缓缓站起身。
她没有走向赛道,而是稳步走到场地边缘的固定草靶前,对着主持比赛的礼部官员屈膝行礼:
“大人,臣女自幼只跟着父兄学过些骑射皮毛,不过是闺阁消遣,万万不敢与韩家妹妹比纵马射移动靶,免得贻笑大方。”
她话音顿了顿,不卑不亢道:“但韩家妹妹盛情相邀,一味推辞反倒显得怯懦。
臣女愿在此试射固定靶,略助雅兴,还请大人应允。”
礼部官员连忙拱手:“沈小姐过谦了,固定靶亦是射艺根本,小姐请便。”
侍从很快奉上一张轻弓和一壶羽箭。
沈清韵接过弓,指尖摩挲着光滑的弓身,站在三十步外的靶位前,调整着呼吸。
她没有韩楚楚那般花哨的动作,只是静静站立,目光专注地锁定靶心,周遭的喧哗仿佛都与她无关。
“嗖!”第一箭离弦,钉在靶心偏上处,虽未正中,却也相差无几。
“不错!”凉棚里有人轻声喝彩。
沈清韵面色未变,再次搭箭拉弓。臂膀稳定,弓弦拉成饱满的弧形,不见丝毫颤抖。
“嗖!”第二箭精准命中红心,看台上的喝彩声立刻响亮了许多。
她深吸一口气,拈起第三箭。
这一次,她凝神片刻,指尖松开,箭矢破空而去,“夺”地一声正中靶心,箭尾白羽微微颤动。
三箭射毕,沈清韵缓缓收弓,气息依旧匀称。
她对着礼官颔首致谢,转身从容走回座位,接过周婧柔递来的茶水,浅啜一口,仿佛只是做了件寻常事。
凉棚里的议论声渐渐响起:“沈小姐虽不张扬,却稳得很!”
“这气度,比韩小姐的张扬更显难得。”
“既没输了场面,又没硬碰硬,真是聪明。”
高台之上,皇帝微微颔首,对皇后道:
“沈家这丫头,懂得扬长避短,沉得住气,是个明白人。”
皇后含笑点头:“确实稳重得体,比同龄姑娘多了几分分寸。”
太子萧景珩立在一旁,嘴角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他就知道,清韵绝不会被人逼入窘境,总能以最妥帖的方式化解危机。
韩楚楚骑在马上,看着沈清韵没按自己预想的那般出丑,反倒赢得一片赞誉,气得攥紧马鞭,指节发白。
她本想让沈清韵在众人面前丢脸,没想到对方竟这般“取巧”,避实就虚赢了口碑。
“哼!”她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狠狠瞪了沈清韵一眼,拨转马头,带着一阵风冲了出去,把怒气都撒在了纵马驰骋上。
林氏看着女儿安然坐下,松了口气,低声道:“你方才那样应对,再好不过。”
“母亲放心,女儿知道轻重。”沈清韵轻声回应,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人群边缘
——沈清月正站在周嬷嬷身边,眼神复杂地望着她,带着几分不甘和怨毒。
周婧柔拍着胸口笑道:“可把我吓坏了,还好你没上韩楚楚的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