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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命的代价 第273章 佛爷逃亡

第二百七十三章 佛爷逃亡

“蜂巢”安全屋内的空气,仿佛凝固的冰,带着金属和消毒水混合的、毫无生气的冰冷。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昼夜的界限,只有监护仪屏幕上跳动的数字和波形,证明着生命仍在与残破的躯体艰难地拉锯。我被困在这具几乎散架的身体里,每一次清醒,都伴随着潮水般涌来的剧痛和深入骨髓的虚弱,但大脑却像一台过载后被迫冷却、又反复强行启动的超级计算机,在药物的间隙和意志的强撑下,处理着来自外界、经由杨建国筛选后传递进来的碎片化信息。

加密平板电脑屏幕的光,映在我因失血过多而异常苍白的脸上,带来些许冰冷的刺激。上面不再是静态的地图和侧写,而是开始接收来自前方行动队实时传回的数据流和经过处理的低分辨率影像片段。海风的咸腥味似乎能透过屏幕和厚厚的隔音墙壁,隐约钻进我的鼻腔,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属于追猎与逃亡的躁动。

杨建国大部分时间都守在外面那个同样简洁、却布满了通讯和监控终端的小厅里,只有在我意识相对清醒、或者有突破性情报需要印证时,才会快步走进来。他的脚步依旧沉稳,但眉宇间凝聚的沉重和眼底无法掩饰的疲惫红丝,无声地诉说着外界的局势是何等紧张、瞬息万变。

“……确认了,‘鹰嘴岩’背面的凹槽,发现近期有船只靠泊的新鲜摩擦痕迹,残留的缆绳纤维与‘财叔’秘密仓库里找到的特定批次吻合。”杨建国指着屏幕上刚刚更新的一张放大的照片,他的声音沙哑,却带着钢铁般的冷静,“无人机在凌晨雾气最浓时进行了一次超低空掠袭,捕捉到了‘迷魂阵’水道入口处有异常的水流扰动,符合高速轻型船只通过后留下的尾迹特征。林峰,你的判断,正在被逐一验证。”

我的心猛地一紧,不是因为判断被验证的喜悦,而是因为这意味着,“佛爷”和他最核心的爪牙,真的正在沿着这条我基于对他们阴暗心理和行事逻辑深度了解所推断出的路线,像滑溜的毒蛇一样,试图钻入茫茫大海这个巨大的庇护所。

“他们……不会一起走。”我艰难地开口,喉咙里像是含着沙砾,声音微弱却异常肯定,“佛爷……多疑到了极点……他绝不会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尤其是……在这种时候……”

屏幕切换,几个经过高度模糊处理、但眼神或姿态各异的头像并排列出。这些都是周秉义集团金字塔顶端,除“佛爷”和已落网的“财叔”外,最核心、也最危险的几个人物。我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钉在其中一个代号“残影”的头像上。那双眼睛,即使在模糊的处理下,依然透着一股子浸入骨髓的阴冷和理智,像是一条潜伏在阴影里,计算着每一次攻击角度的毒蛇。

“尤其是……‘残影’……”我喘息着,积聚着继续说下去的力量,“他是佛爷的‘影子’,也是……他最信任的‘清道夫’和……战略制定者。佛爷依赖他的头脑,但也……忌惮他的独立性。逃命路上……佛爷不会让他离自己太近,但也不会让他脱离掌控……他们会分头行动,约定在……公海某个绝对安全的坐标汇合……”

杨建国眼神锐利,立刻追问:“汇合点?有什么特征?或者,佛爷会用什么方式确保‘残影’不会脱离掌控,或者……被我们抓住?”

我闭上眼睛,脑海中飞速闪过无数个与“佛爷”有限的、却印象深刻的接触片段。那个男人,看似儒雅,实则掌控欲极强,内心深处对任何人,包括“残影”,都充满了根深蒂固的不信任。他崇尚古老的控制术,喜欢用一些看似不经意、实则蕴含深意的手段来维系他那脆弱的权力网络。

“佛爷……痴迷于……古典密码和……星象……”我断断续续地说,试图从混乱的记忆库里提取出有用的碎片,“他书房里……有一本……羊皮封面的……《航海星图秘要》……是孤本……他经常……独自翻阅……‘残影’……对天文不感兴趣……但他必须……看懂佛爷的暗示……”

我猛地睁开眼,看向杨建国:“查……最近几天的……海上天气预报……尤其是……佛爷可能逃亡路线区域的……星象可见度……他可能会用……某个只有在特定时间、特定海域才能清晰观测到的……星座位置……或者……星辰组合……作为汇合点的……天然坐标……这是他……炫耀其智慧和……掌控力的方式……”

杨建国立刻转身,对着衣领下的麦克风快速下达指令,要求情报分析组立刻调取相关海域的天文观测数据和近期天气云图,并与古典星图进行交叉比对。

就在这时,加密频道里传来一阵急促且夹杂着强烈电流干扰音的汇报,打破了“蜂巢”内压抑的平静:

“猎鹰一号报告!目标b(‘残影’)疑似藏匿点,‘碧海听涛’七号别墅,有异常动静!一辆没有任何牌照的黑色厢式货车于三分钟前从别墅后方隐蔽通道驶出,车速极快,强行冲破了我们设置在外围的隐蔽观察点!重复,目标车辆已失控逃窜!车内人员不明,但行为极具攻击性!”

几乎是同时,另一个频道也传来了紧急呼叫:

“海狼小组报告!在‘鹰嘴岩’以东十五海里处,发现一艘关闭了所有航行灯、正在全速向公海方向行驶的高速改装渔船!船体特征与林峰同志描述的‘幽灵船’高度吻合!我们的一架隐蔽侦察无人机试图靠近识别,遭到对方疑似便携式防空武器的警告性射击!对方火力强悍,绝非普通走私船!”

两条消息如同两道惊雷,几乎在同一时间炸响!

佛爷和“残影”,果然分头行动了!一个走海路,凭借其经营多年的隐秘航道和改装船只,试图强行突破;一个走陆路,或者至少是陆路接应,利用看似普通的交通工具,在金蝉脱壳!

杨建国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对着麦克风,声音如同淬火的钢铁,冰冷而决绝:“猎鹰一号,放弃隐蔽跟踪,立刻启动一级追击预案!授权使用一切必要手段,拦截目标车辆!务必查明‘残影’是否在车内!海狼小组,保持安全距离跟踪,绝对不要硬闯对方火力网!立刻呼叫海军巡逻舰艇支援,请求他们在前方预设海域进行拦截!通知空中力量待命!”

命令一条接一条地下达,整个追捕网络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面,瞬间波澜骤起。我可以想象,在外面的世界里,无数辆警车正拉响警笛,撕破夜幕,朝着那辆逃亡的货车追去;海面上,舰艇正在调整航向,犁开波浪,试图堵住那条“幽灵船”的去路;天空中,也许还有更先进的侦察设备在调动。

然而,我的心却一点点沉下去。不对……感觉不对……

佛爷如此狡猾,他会如此轻易地同时暴露两条看似最重要的逃亡路线吗?尤其是“残影”的陆路逃亡,显得过于仓促和……显眼了。那辆强行冲卡的货车,像是一个故意吸引火力的诱饵。

“等等……”我用尽力气,声音嘶哑地喊道,试图引起正全神贯注指挥的杨建国的注意。

杨建国猛地回头,看向我,眼神中带着询问。

“货车……‘碧海听涛’……”我剧烈地喘息着,胸口的闷痛让我几乎无法完整说话,“那地方……太‘干净’了……不符合‘残影’的……终极安全屋标准……他或许……在那里停留过……但绝不会……从那里……进行最终转移……那可能……是弃子……是吸引我们注意力的……烟雾!”

我挣扎着,手指颤抖地指向屏幕上“残影”的头像:“他……有洁癖……心理和生理上的……他无法忍受……这种仓促和……混乱的逃亡方式……他需要……一个能让他感觉……一切仍在掌控中的……‘安全壳’……”

杨建国的眉头紧紧锁住,他显然也意识到了其中的蹊跷。他立刻对着麦克风修正指令:“猎鹰一号,提高警惕!车内很可能不是‘残影’本人!注意甄别,优先确保周边民众安全!技术组,立刻回溯‘碧海听涛’别墅区及周边所有交通监控,寻找在货车冲卡前后时间段内,其他所有离开的车辆,尤其是看似普通、不起眼的车辆!重点排查家用轿车、物流配送车甚至是……救护车!”

“救护车”三个字如同闪电般划过我的脑海!一个几乎被忽略的细节瞬间浮现——周秉义集团曾经长期、隐秘地控制着几家私人医疗和救护机构,用于处理一些“不方便”的伤员,或者进行特殊物资的转移!

“对……救护车!”我激动地想坐起来,却牵动了腹部的伤口,疼得倒抽一口冷气,冷汗涔涔而下,只能咬着牙挤出声音,“他们……控制过……‘安平’私人救护中心……有备案……车辆可以……合法使用警笛和专用通道……更容易……通过检查站……”

杨建国眼中精光一闪,立刻将这条关键信息传递了出去。

信息如同投入水面的石子,激起的涟漪迅速扩散。几分钟后,技术组传来了令人振奋的消息:在货车冲卡前约二十分钟,一辆隶属于“安平私人救护中心”的救护车,以执行“转院任务”为由,从未被重点监控的别墅区侧门悄然离开,行驶方向并非最近的医院,而是朝着城郊结合部、监控相对稀疏的区域驶去!

“‘残影’……很可能在那辆救护车上!”杨建国沉声道,立刻调整部署,“猎鹰二号,三号小组,立刻向目标救护车最后出现区域靠拢!交通部门配合,设置隐蔽路障,小心对方狗急跳墙!”

然而,海上的情况却不容乐观。

“海狼小组报告!目标渔船利用礁石区复杂地形和突然升起的海面浓雾,摆脱了我们的无人机跟踪!海军舰艇正在赶赴预定拦截海域,但时间窗口可能……不够了!” 频道里的声音带着一丝挫败和焦急。

佛爷,这只老狐狸,果然借助了对地形的熟悉和天时,即将钻出我们好不容易编织起的拦截网!

一种无力感再次攫住了我。我躺在这里,像个废人一样,只能依靠大脑和嘴巴,却无法亲自踏上追击的道路,无法用双手去阻止那个制造了无数惨剧的元凶逃脱。

就在这时,杨建国似乎做出了某个艰难的决定。他走到我床边,目光深沉地看着我:“林峰,我们必须做最坏的打算。如果……如果佛爷真的逃入了公海,按照国际法和目前的证据链,我们的大规模武力拦截将受到极大限制。而且,公海上,接应他的,恐怕不止是普通的走私船。”

我明白他的意思。周秉义集团与境外势力的勾结根深蒂固,公海之上,法律界限模糊,是罪恶滋生的温床。一旦佛爷与接应力量汇合,再想抓他,无疑是大海捞针。

“不能……让他上岸……”我死死攥住身下的床单,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任何一个……有漏洞的……岸点……或者……接应船的……特征……”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所有的精神都投入到对佛爷性格、其境外关系网、以及公海活动规律的推演中。那些在卧底期间偶然听到的、看似无用的只言片语,那些对佛爷行事风格的深入骨髓的理解,此刻都变成了拼图的碎片。

“东南方向……靠近……‘三不管’争议海域边缘……有一个……废弃的……海上钻井平台……”我几乎是凭借着一种模糊的直觉和记忆碎片,艰难地说道,“佛爷……早年……曾在那里……进行过……非法的……油品交易……他对那里……有某种……畸形的……‘安全感’……而且……那里……足够隐蔽……可以作为……临时中转……或者……与大型接应船……汇合的地点……”

这个信息,显然连杨建国都未曾掌握。他眼中闪过一丝震惊,随即化为决断。他立刻将这一推测作为最高优先级情报,传递给了正在海上执行任务的指挥舰和待命的空中力量。

“立刻调整拦截方向,向‘三不管’海域边缘的废弃钻井平台区域靠拢!侦察机优先对该区域进行高空侦察!”

接下来的时间,成了煎熬的等待。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被无限拉长。加密频道里传来的只有电流的沙沙声和偶尔的坐标确认声。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我躺在病床上,闭上眼睛,仿佛能听到遥远的海面上,追击与逃亡正在上演。佛爷那看似平静实则惊惶的脸,“残影”那阴冷计算的眼神,与前方战友们紧绷的神经、坚定的目光,在我脑海中交织、碰撞。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十几分钟,却漫长的像一个世纪。

突然,加密频道里传来一个清晰而带着压抑兴奋的声音,是前方空中侦察单位的汇报:

“鹰眼报告!在目标废弃钻井平台西北约五海里处,发现疑似目标渔船!正在与一艘吨位更大的、无国籍标识的货轮进行靠帮作业!重复,发现目标渔船,正在与不明货轮靠帮!”

找到了!

杨建国猛地握紧了拳头,脸上闪过一丝凌厉的光芒。他对着麦克风,声音沉稳如磐石,却带着雷霆万钧的力量:“所有单位注意!收网行动开始!海狼小组,配合海军舰艇,从东西两侧包抄!空中单位,提供威慑和侦察支援!行动原则,尽可能活捉目标‘佛爷’,如遇武装抵抗,果断击毙!重复,行动开始!”

命令如同出鞘的利剑,斩破了压抑的等待。

我仿佛能看到,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海面上,警灯的光芒刺破浓雾,舰艇的轮廓如同钢铁巨兽,从四面八方围拢过去。空中,是盘旋的直升机,探照灯的光柱如同审判之眼,锁定了那艘正在试图进行罪恶交易的渔船和货轮。

佛爷的逃亡之路,似乎终于被堵在了这最后的门槛之前。

然而,我知道,像佛爷这样的人,绝不会坐以待毙。他一定还有最后的手段,最后的疯狂。

我死死地盯着屏幕,虽然那里暂时还没有实时画面传来,但我的全部心神,都已经飞到了那片波涛汹涌、即将决定最终结局的海域之上。

追捕,进入了最血腥、最残酷,也是最后的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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