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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命的代价 第270章 绝地反击

第二百七十章 绝地反击

冰冷的夜风如同无形的刀片,从破碎的窗户疯狂灌入,切割着我被冷汗浸透的皮肤,带来一阵阵刺骨的寒意和无法抑制的战栗。病房内一片狼藉,玻璃碎屑在惨白灯光与凄冷月光的交织下,闪烁着如同破碎星辰般危险而诱惑的光芒。走廊外的混乱声、奔跑声、呼喊声如同潮水般汹涌,却仿佛隔着一层无形的膜,变得遥远而不真切。我,是这片混乱中心唯一静止的、濒临破碎的点。

“必须离开这里……” 这个念头不再是摇曳的火苗,而是化作了在胸腔里疯狂燃烧的野火,灼烧着我残存的理智,也强行压榨着这具残躯里最后一丝潜能。留下,意味着等待下一次更周密、更无法防备的暗杀,意味着在审查的泥沼中被动沉沦,意味着死亡和污名成为定局。逃走,前路是未知的荆棘,是背叛的标签,是可能与整个系统为敌的绝路,但……至少有一线生机,一线亲手揭开真相、洗刷污名的机会!生的渴望,如同被压抑已久的火山,从未如此炽烈而决绝地喷发出来。

我猛地咬紧牙关,下唇传来的刺痛和弥漫开来的腥甜味让我混沌的大脑获得了一丝短暂的清明。动起来!林峰!动起来!现在!

首先,是这身该死的、象征着囚禁与脆弱的病号服和连接在我身上的各种“枷锁”。我颤抖着、却异常坚定地抬起相对完好的右手,用尚且能动的左手配合,摸索到右臂上埋着的滞留针。没有犹豫,我猛地将其拔出!一股温热的血液瞬间从针孔沁出,沿着手臂蜿蜒滑落,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但我毫不在意,仿佛这疼痛是唤醒沉睡力量的代价。紧接着,是贴在胸口、腹部那些连接着监护仪的电极片,它们像水蛭一样吸附在我的皮肤上。我咬着牙,无视那撕扯着缝合伤口的、如同烧红钢针搅动般的剧痛,将它们一一粗暴地扯掉!当最后一片电极带着粘性离开皮肤时,一种奇异的、近乎赤裸的自由感伴随着更强烈的虚弱和伤处的悸痛席卷而来。

现在,是移动。我尝试用手臂支撑起上半身,仅仅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就让我眼前发黑,额头上渗出密集的冷汗。胸腹间的伤口仿佛被再次撕裂,每一次呼吸都变成了一种酷刑,牵扯着每一根敏感的神经。不行,不能硬来,需要策略。

我的目光如同猎鹰般急速扫过病房的每一个角落。杀手撞破的窗户是唯一的出口,但这里是三楼,直接跳下去,以我现在的状态,无异于自杀。我需要工具,需要时间,需要……一个制造混乱、引开注意力的机会。

走廊外的喧嚣似乎达到了一个顶峰,然后开始转向某种有序的调动。我听到有人在用熟悉而沉稳的语调指挥,尽管隔着门板有些模糊,但那声音像极了杨建国:“一组守住所有楼梯口!二组逐层搜查这一层所有房间!三组去楼下配合封锁区域!技术组,立刻调取所有相关监控!他跑不远!” 他们正在全力搜捕那个杀手,这短暂的、因外部威胁而集中的注意力,是我唯一的机会。混乱会掩盖我的行动,但一旦秩序恢复,搜索范围收紧,我这间病房将会是重点中的重点,插翅难飞。

必须趁现在!

我的目光落在了那张被杀手推开、现在斜靠在墙边的移动病床上。床单……对,床单!我忍着全身散架般的剧痛,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向床边挪动身体,每一个微小的位移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冷汗如同溪流般不断从额头、鬓角淌下,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终于,我的手指够到了床单粗糙的边缘。我用力拉扯,将原本铺得平整的床单扯得一团糟,然后艰难地将它们拧在一起,凭借记忆中的绳结知识,打成粗糙但力求结实的结。长度……远远不够垂降到地面。病房里没有更多的现成布料了。

一丝绝望再次开始如同毒藤般缠绕心脏。

就在这时,我的脚在无意识的挪动中,踢到了床底下某个硬物。是之前警卫或者医护人员匆忙间掉落的吗?我强忍着肋骨的剧痛,俯低身体,伸手在昏暗的床底摸索。指尖先是触到一个冰冷的、圆柱形的金属物体——一支警用强光手电筒!紧接着,在手电筒旁边,还有一个更小的、塑料质地的物件——一个普通的、但此刻在我眼中如同沙漠甘泉的打火机!可能是某个医护人员偷偷抽烟时遗落的。

一个疯狂而冒险的计划瞬间在我脑海中闪电般成型!火!

我抓起手电筒和打火机,将它们死死攥在手心,冰冷的金属触感反而让我更加清醒和镇定。我再次看向那拧在一起的、长度不足的床单。不够,还需要更多……我的目光猛地投向了病房那厚重的、为了遮光而采用的深色窗帘!就是它!

希望之火再次在心底燃起!我几乎是爬着,四肢并用,挪到窗边,小心翼翼地避开满地的、闪烁着寒光的玻璃碎屑,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将厚重的窗帘从轨道上猛地扯了下来!布料与金属轨道摩擦发出刺耳的“嘶啦”声,在警报间歇的鸣响中显得微不足道。我将厚重的窗帘布与粗糙的床单粗暴地连接在一起,用我能打出的最结实、最不易松脱的绳结,虽然外观丑陋不堪,但反复拉扯测试后,感觉应该能勉强承受住我此刻减轻了不少的体重。长度……估算着,应该勉强能够到二楼窗户下方一点的位置。

现在,是最关键的一步——制造混乱,引开门外可能残留的注意力,并为我的逃离创造烟雾和视觉屏障。我将剩余的、无法用作绳索的床单、被套和枕头套堆积在房间中央,远离窗户和自制绳索的位置。然后,我背对着窗户,深吸了一口带着血腥味的空气,按下了打火机。

“咔嚓!” 微弱的火苗蹿起,在倒灌的夜风中顽强地摇曳。我将火苗凑近那堆布料的边缘。阻燃材质并非绝对不燃,在持续的火苗舔舐下,边缘开始迅速卷曲、变黑,然后,一缕呛人的、带着化学味道的黑烟升起,紧接着,明火“呼”地一下开始蔓延!火势起初不大,但浓烟迅速开始积聚,翻滚着向上涌去!

“咳咳……咳咳咳……” 浓烟立刻刺激着我本就受损的喉咙和肺部,让我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伤口更是痛得钻心,几乎让我晕厥。但这就是我要的效果!混乱和恐慌!

几乎在火光亮起、浓烟冒出的瞬间,门外立刻传来了惊骇的呼喊和激烈的拍门声:“怎么回事?!里面着火了?!烟雾!快开门!确认里面情况!”

他们以为这是杀手制造的二次混乱,或者是线路问题引发的意外。这正是我需要的调虎离山!

我不再有任何犹豫,时间就是生命!用尽最后爆发出的力气,将自制的、粗糙不堪的布索一端,牢牢地系在病房内最坚固的、深深嵌入墙壁的铸铁暖气管道上,用身体的重量拼命拉扯测试了几下,确认其牢固性。然后,我抱起那捆沉重的布索,用尽全力,将其抛出了窗外!布索在空中沉重地展开,如同一条求生的通道,垂向楼下那片被阴影笼罩的、未知的黑暗。

走廊外,传来钥匙急切插入门锁的金属摩擦声、以及有人呼喝着准备强行破门的撞击声!没时间了!他们已经到了门口!

我回头最后看了一眼那开始蔓延的橘红色火光、翻滚的浓烟和在门口剧烈晃动的、即将破门而入的人影,眼中闪过一丝混杂着痛苦、决绝和一丝对过往的复杂告别。没有解释,也无法解释。

然后,我双手死死抓住粗糙得硌手的布索,用腋下和手臂死死缠绕固定,深吸一口气,一咬牙,翻身爬上了布满玻璃碎碴的窗台!尖锐的玻璃瞬间刺入手掌和膝盖的皮肤,带来一阵密集的、尖锐的疼痛,但我已经感觉不到那么多了,全身的感官都集中在接下来的行动上。

“他……他在窗口!他要跑!” 就在我的身影出现在窗口的刹那,病房门被撞开的巨响伴随着一声惊骇欲绝的呼喊同时响起!

下一秒,病房门被猛地撞开!几名全副武装、神情紧张的警卫冲了进来,第一眼就看到了悬挂在窗口、正准备下降的我,以及屋内正在迅速蔓延的火势和浓烟!

“林峰!停下!别做傻事!回来!” 冲在最前面的警卫目眦欲裂,大吼着,试图穿过火焰和浓烟冲过来。

但已经晚了。我深深地看了一眼冲进来的、曾经或许可以托付生死的战友,他们的脸上写满了震惊、不解,以及一种被深深背叛的愤怒。那一瞬间,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住。

然后,我松开了扒着窗沿的、已是鲜血淋漓的手。

身体猛地向下坠去!强烈的失重感瞬间攫住了我,心脏仿佛提到了嗓子眼,耳边是呼啸而过的风声和上方传来的、被风声拉长的、扭曲的惊呼与怒吼。粗糙的布索剧烈摩擦着我手掌和腋下早已破损的皮肤,传来一阵阵火烧火燎、如同被砂纸打磨血肉般的剧痛,几乎要让我脱手。胸腹间的伤口在这剧烈的牵拉、震荡和姿势变换下,仿佛被彻底撕裂开来,温热的血液迅速渗出,染红了胸前的病号服。眼前一阵阵发黑,意识在剧痛和失血的边缘剧烈摇摆。

我死死咬着牙,口腔里充满了铁锈般的血腥味,依靠着顽强的意志和手臂、腿部肌肉残存的力量,对抗着强大的地心引力,艰难地、一下一下地控制着下滑的速度。不能快,快了会直接摔死;不能慢,慢了就会被上面的人抓住,或者被火焰吞噬。

三层楼的高度,在此刻仿佛万丈深渊。每一秒都像是在灼热的刀尖上跳舞,与死神进行着惊心动魄的角力。

上方,传来杂乱的喊声和数道手电光柱向下疯狂扫射的光束,试图锁定我的位置。

“他在下面!抓住绳索!把他拉上来!”

“快!通知楼下的人包抄!他跑不了!”

“小心!他极度危险,可能有武器!”

我的手因为严重脱力和剧烈的摩擦,已经是一片血肉模糊,臂力正在急速耗尽,手指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距离地面还有一段令人绝望的距离,但我感觉我快要抓不住了……视线开始模糊,重叠,黑暗从四周侵蚀过来……

不!不能放弃!还没到绝路!还没到!

就在这千钧一发、意识即将被黑暗吞噬之际,我的脚踝似乎触碰到了什么坚硬而狭窄的突起物——是二楼窗户外沿那道突出的、水泥材质的防水挡板!一个救命借力点!

求生的本能让我用尽这具身体里压榨出的最后一丝气力,双脚猛地在那狭窄的挡板上一蹬!同时,一直死死攥着布索的双手,因为反作用力和意志的瞬间松懈,骤然松开!

身体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向着地面加速坠落,但高度已经因为刚才的借力而大大降低!

“砰——!”

我重重地、结结实实地摔落在楼下冰冷坚硬的水泥地面上。落地瞬间,我凭借着残存的战斗本能,下意识地蜷缩身体,努力做了一个蹩脚的、不完全的翻滚动作,试图缓冲那巨大的冲击力。

即便如此,巨大的冲击力依然如同一柄沉重的铁锤,狠狠砸在我的全身。左腿先是传来一阵钻心的、骨头错位般的剧痛,紧接着是一种令人窒息的麻木感,可能是旧伤加剧,甚至可能骨折了。胸腔内气血疯狂翻涌,喉咙一甜,一口压抑不住的鲜血直接喷溅在冰冷的地面上。眼前彻底一黑,无数的金星乱闪,意识在彻底湮灭的边缘疯狂徘徊。

“在那边!他掉下来了!快!” 楼上的光束和楼下迅速逼近的、嘈杂的脚步声如同追魂的鼓点,从两个方向向我合围而来。

疼……无处不在的、深入骨髓和灵魂的剧痛,像是无数张饥饿的嘴,要将我彻底吞噬、撕碎。但我知道,现在倒下,失去意识,就真的完了。所有的努力,所有的坚持,都将化为乌有。

我猛地、狠狠地一咬舌尖,剧烈的、尖锐的刺痛如同电流般窜过大脑皮层,让即将彻底涣散的意识强行凝聚起来。我挣扎着,用未受伤的右腿和同样伤痕累累的双手,支撑着几乎完全散架的身体,摇摇晃晃地、极其艰难地从地上撑了起来。左腿完全无法受力,传来一阵阵撕裂般的痛楚,只能无力地拖在身后。每动一下,都仿佛牵扯着全身每一处伤口,每一个关节,冷汗如同瀑布般浸透了我早已湿透的衣衫。

我背靠着冰冷粗糙的墙壁,剧烈地、破风箱般地喘息着,肺部如同被撕裂般疼痛。听着从通道两头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的脚步声和呼喊声,我知道,最后的考验来了。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头不断上涌的血腥味,猛地按下了一直死死攥在手中的强光手电筒的开关,将最强烈、最凝聚的光束,如同利剑般对准了通道入口最先出现的、那名冲在最前面的警卫的眼睛!

“啊!我的眼睛!” 猝不及防的强光直射,让那名警卫瞬间发出一声痛呼,下意识地抬手死死遮挡住视线,脚步也为之一顿,甚至撞到了身后的同伴,引起了一阵小小的混乱。

就是现在!这争取来的、可能只有两三秒的宝贵空隙!

我没有选择向他们冲去,那是以卵击石,自投罗网。我拖着完全无法用力的残腿,用尽这具身体里最后压榨出的、如同回光返照般的气力,猛地扑向通道另一侧,那里有一个半人高的、装满废弃玻璃输液瓶和塑料器材的绿色大型垃圾桶!

在警卫们视觉尚未恢复、后续人员还未完全堵死通道的这短暂空隙,我借助扑倒的势头,用肩膀和身体的全部重量,狠狠地撞向了那个沉重的垃圾桶!

“轰隆——哐当——哗啦啦——!”

垃圾桶应声而倒,里面的玻璃瓶、塑料管、针筒等废弃物倾泻而出,滚落一地,发出巨大的、混乱不堪的声响,瞬间在狭窄的通道中央形成了一片危险的、难以迅速通过的障碍区!

“小心!有玻璃!”

“避开!别扎到!”

“他过去了!快追!从另一边绕!”

制造混乱,阻碍追击!我没有回头,甚至没有去确认这一击的具体效果如何。求生的本能驱使着我,利用这争取来的、或许只有十秒不到的宝贵时间,拖着几乎失去知觉的左腿,凭借着对周围环境本能的判断和对黑暗角落的极致利用,如同受伤的野兽,一头扎进了医疗楼后方更深处、更复杂、光线更加昏暗的绿化带和杂物堆放区之中!

身后,是警卫们气急败坏的呼喊声、小心翼翼绕过或试图清理障碍物的嘈杂声,以及更多人员调动、甚至犬吠加入搜索的喧嚣,编织成一张巨大的、令人窒息的追捕之网。

我的意识在剧痛、失血和极度疲惫的边缘剧烈徘徊,视线模糊而晃动,只能依靠着最原始的求生本能和残存不灭的意志,在黑暗中深一脚浅一脚地、踉跄而艰难地移动着,将自己卑微的身影隐藏进更深的、更浓重的阴影里。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烧红的炭火和尖锐的碎玻璃上。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沫和肺部灼烧般的痛楚。

但我知道,我暂时……逃出来了。从病房的绝境,从追捕的罗网中,用这具残破不堪的躯体和最后燃烧的意志与机智,完成了一次近乎不可能的、鲜血淋漓的、代价惨重的绝地反击。

然而,这仅仅是开始,是坠入另一个更大、更黑暗漩涡的开始。前方的黑暗,更加浓重,更加危险,更加未知。从这一刻起,追捕我的,将不再只是一个隐藏的杀手,而是……整个我曾经无比熟悉、并誓死效忠的系统。

我靠在一棵冰冷粗糙的树干上,艰难地喘息着,抹了一把嘴角不断溢出的、温热的鲜血,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那片被无数灯光、喧嚣和追捕决心所笼罩的区域,眼中只剩下冰冷的、如同极地寒冰般的决绝,和一丝劫后余生、却前路茫然的空洞。

然后,转身,拖着这具几乎报废的、每一步都承受着酷刑的身躯,踉跄着,摇晃着,却异常坚定地,一步一步地,消失在黎明前最深、最浓、最寒冷的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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