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里，灯光雪白。
苏婉仪推门进去的时候。
郭燕立刻抬起了头，那双哭得红肿的眼睛里迅速蓄满了泪水，看起来楚楚可怜。
“警察同志……”
她的声音沙哑，带着哭腔，任何人听了都会心生怜悯。
但苏婉仪只是面无表情地在她对面坐下，打开了记录本。
“郭燕，我们现在开始正式询问。”
她的语气公式化，不带一丝温度。
郭燕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冷冰冰的女警来审问自己。
她准备好的一肚子苦水，瞬间被堵了回去。
“姓名，年龄，职业。”
“郭燕，二十六岁，启创公司行政。”
“你和死者胡业是什么关系？”
“他……他是我男朋友。”
郭燕说着，眼泪又开始往下掉。
苏婉仪的内心毫无波澜，她甚至在冷静地分析对方掉眼泪的时机和表情的细微变化。
吴珩提醒过她，对付郭燕这种演员，你不能跟着她的情绪走，你要打乱她的节奏。
“案发当晚，你说你送胡业回家，他当时有什么异常吗？”
“没有……就是喝多了，一直在说胡话。”
郭燕一边回忆一边擦眼泪，“他说工作压力大，说何经理总是针对他……”
她巧妙地将话题引向了何强。
“哦？何经理？”
苏婉仪抬起眼皮，看着她，“你对何强这个人怎么看？”
“我不熟。”
郭燕立刻摇头，撇清关系的态度显得有些刻意。
“就是听胡业提过，说他为了往上爬不择手段，人品不怎么样。
胡业一直觉得，这次总经理的位置本来应该是他的，结果……”
“你觉得凶手会是什么样的人？”苏婉仪突然打断她。
“我……我不知道……”
郭燕的眼神有些闪躲，“但……但我觉得，肯定是为了钱，或者为了权吧……
胡业他那么好的人，不会得罪别人的。”
她的话句句都在暗示何强。
苏婉仪没有继续追问，只是低头记录着。
她牢牢记着吴珩的最后一句话：“别想着一次就让她招供。
你今天的任务，不是突破她，而是熟悉她。
熟悉她的表演方式，观察她的微表情，找到她言语里的每一个小破绽。
把这些都记下来，这才是我们后续撕开她假面的武器。”
看着眼前这个还在努力扮演悲伤角色的女人，苏婉-仪的内心一片清明。
她知道，这场心理战，才刚刚开始。
她单手撑着下巴，好整以暇地打量着对面的郭燕。
“唉，说真的。”
苏婉仪忽然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闲聊的熟稔。
“当你们这种大公司白领的女朋友，也挺不容易的吧。”
郭燕正低头酝酿情绪，闻言一愣，抬起哭红的眼睛，有些不明所以。
“他……他工作特别忙，我们……”
她顺着苏婉仪的话头，委屈地开了口。
“对吧？”
苏婉仪像是找到了知音，身体微微前倾。
“现在的大环境就是这样，工作996，生病ICU。哪还有时间好好谈恋爱啊。”
“我看胡业的朋友圈，都好久没更新过你们的合照了，我还以为你们感情出问题了呢。”
这话戳中了郭燕的心事，也给了她继续表演的舞台。
“是啊，他最近为了那个总经理的职位，整个人都扑在工作上，我们是疏远了很多。”
她说着，又开始抹眼泪。
“他总说压力大，说自己不拼一把，就对不起这么多年的努力。”
“警察同志，你说，他那么努力的一个人，怎么就……”
她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嗯，努力是好事，但也要注意方式方法嘛。”
苏婉仪不咸不淡地接了一句，话锋一转。
“他工作上不顺心，你会怎么安慰他？比如这次何经理顶替了他的事……”
她一边说，一边观察着郭燕的表情。
“我……我就跟他说，工作没了可以再找，身体最重要。”
郭燕的回答滴水不漏。
“哦，对了。”
苏婉仪状似无意地提起。
“我听说你们公司之前聚餐，何强也去了？你们还坐一桌呢？”
郭燕的瞳孔微不可察地缩了一下。
她放在桌上的手指，下意识地蜷缩起来。
“没有。”
她回答得很快，甚至有些急。
“我不认识他，真的不熟。就是听胡业提过几句。”
这个反应，太刻意了。
苏婉仪心里有了底，她拿起笔，在记录本上画了个圈。
“这样啊。”
她点点头，不再追问，似乎是信了。
审讯室外，监控屏幕前的陈砚嗤笑一声。
他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
大学校友网、社交媒体、旧的论坛帖子……
几分钟后，一张有些泛黄的电子照片被他从一个尘封的校园论坛里挖了出来。
照片上，年轻的郭燕和同样青涩的何强并肩站着，笑得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