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形的意志风暴在生物穹顶内肆虐,林砚的身体成了这场超越物理层面交锋的最前沿战场。女王的意识如同冰冷的星河,无边无际,带着亿万载生存挣扎积淀下的沉重与漠然,一次次冲击着他以守护信念筑起的堤坝。他的骨骼在呻吟,灵魂在灼烧,感官的边界开始模糊,唯有那一点守护的本能,如同风暴眼中的灯塔,倔强地燃烧着。
就在他感觉自己的意志即将被那冰冷的洪流彻底淹没、同化的瞬间,他的意识,或因极致的压力,或因阵钥在意志激烈对抗中产生的微妙共鸣,猛地“穿透”了女王那厚重冰冷的精神壁垒,触及到了其意识核心深处的一些……碎片。
那不是有序的记忆,而是汹涌而来的、充满绝望与挣扎的情感洪流和破碎景象:
—— 一颗曾经生机勃勃、灵脉如虹贯穿天地的巨大星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枯萎。山川化作飞灰,江河断流,天地间的灵能如同被无形巨口吞噬,迅速稀薄。那是“灵髓”被过度开采,直至彻底枯竭的恐怖过程。
——无数形态与眼前女王类似,但更加纯粹、并未与机械如此深度融合的生物,在灵能荒漠化的母星上哀嚎、挣扎,如同离水的鱼,成片成片地因灵髓枯竭而消亡。生存,成为了唯一的、压倒一切的奢求。
——漫长的、黑暗的宇宙流浪。如同蝗虫过境,掠夺一切所能感知到的、蕴含灵能或灵髓的资源点。毁灭其他弱小文明,或是与更强大存在两败俱伤,只为了延续种族的存续。冰冷的生存逻辑取代了一切道德与情感,掠夺成了刻入基因的本能。
——一种深入骨髓、永无止境的“饥饿感”,对灵髓,对生存能量的极致渴望。这种渴望驱动着整个文明,也扭曲着整个文明。
林砚的心神剧震。
他看到了一个文明的悲歌。眼前的“掠星者”女王,并非天生邪恶,她是一个在生存绝境中,被迫异化,承载着整个种族延续希望的……悲剧载体。她们的掠夺,源于最原始、最残酷的生存需求。她们的冰冷,是漫长黑暗岁月中,为了不被绝望吞噬而不得不披上的铠甲。
这份认知,如同冰水浇头,瞬间冷却了林砚心中因同伴受伤、家园被侵而燃起的熊熊怒火。对抗的意志依旧坚定,但其中纯粹的杀意,却悄然发生了变化。
他身后的队员们,虽然无法像林砚那样直接感知女王的意识碎片,但他们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原本如同冰山般压来的、充满毁灭与同化意味的冰冷意志,似乎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妙的凝滞,而林砚那原本摇摇欲坠、却始终不屈的守护意志,也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意味。
“队长?”林芹敏锐地察觉到了林砚气息的变化,一边挥出冰棱击退一根袭来的神经触须,一边担忧地喊道。
林砚猛地深吸一口气,强行将那些冲击心神的破碎景象压下。他眼中的银色光芒依旧,但不再仅仅是对抗,更带上了一种穿透虚妄的清明。
他停止了纯粹意志层面的硬抗,而是凝聚起一股包含着“理解”与“信息”的意念流,如同投石问路般,主动射向女王的意识核心:
“我看到了……你们的过去,你们的……生存之战。”
女王的意志明显一滞,攻击的势头微微一缓。那冰冷的意识中,第一次传递出了清晰的、带着惊疑与审视的情绪波动:【你……窥探……?】
“但掠夺,并非宇宙中唯一的生存法则!”林砚的意念坚定无比,如同利剑,斩开冰冷的沉默,“毁灭他人延续自身,终将引来更强大的毁灭,或者……在永恒的饥饿中自我消亡!你们的路,已经走到了死胡同!”
【狂妄!新生虫子……岂知生存之艰!】女王的意志带着被冒犯的怒意,再次变得汹涌,但其中,似乎少了一丝绝对的冰冷,多了一丝……被戳中痛处的躁动。
就是现在!
林砚把握住这稍纵即逝的动摇,将早已准备好的“筹码”,伴随着曦曜文明基础数据中关于灵能本质理解的某些公开理论片段,以及一种从宇宙背景辐射中缓慢、低效提取灵能替代品的“可能性”设想(这设想源自他对曦曜数据的初步领悟和自身灵根感知的推演),打包成一道清晰的信息流,传递过去:
“停战!我们并非只有你死我活一条路!”
“地球,可以提供给伱们一种新的可能性——关于更高效利用灵能,以及从宇宙本身汲取‘灵髓’替代品的基础技术与理论方向!”
“以此为交换,掠星者立刻退兵,并承诺与太阳系文明,建立基于‘资源交易’而非‘掠夺’的长期接触!”
“队长?!”
“林砚?!你在说什么?!”
身后的守护者队员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向这个刚刚还试图毁灭他们、同化他们的侵略者提供技术?还要建立长期接触?这无异于与虎谋皮!
就连女王的意志也出现了剧烈的波动,充满了难以置信与极致的怀疑:【交易?……与猎物?……可笑!低等技术的……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