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辉下的誓约,如同最醇厚的美酒,让阿娇沉浸其中,连日来眉宇间都带着一抹难以掩饰的柔和光彩。她与‘张沐’之间的默契达到了顶峰,许多决策甚至无需言语,一个眼神便能心领神会。夷洲的军政事务在这种高效协同下,运转得愈发顺畅,连周苛使团带来的滞涩感似乎都被冲淡了些许。
然而,刘无采的忧惧却与日俱增。她不止一次看到阿娇在与‘张沐’商议政务时,那偶尔流露出的、超越君臣的信任与依赖。更让她心惊的是,她安插在格物院的眼线回报,那位被周苛暗中接触过的王匠师,近日行踪有些诡秘,似乎在暗中整理誊抄一些关于星核能量回路与上古符文结合的草图。
“殿下!”刘无采再也按捺不住,寻了个阿娇独处的机会,直言进谏,“臣近日察觉格物院似有异动,王匠师恐与周苛有所牵连!张沐将军虽看似忠心耿耿,然其来历、其与殿下过于亲密之关系,皆需慎察!如今内外局势微妙,一步踏错,满盘皆输啊!”
阿娇正在翻阅‘张沐’呈上的、关于在夷洲东部海域建立新观测点的规划,闻言,抬起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悦。那份规划详尽周到,处处为她、为夷洲考量,她实在不愿听到任何质疑他的声音。
“无采,你多虑了。”阿娇放下竹简,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淡漠,“王匠师之事,本宫自有计较。至于张将军……他的忠心,本宫深信不疑。此话,日后不必再提。”
看着阿娇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信任,刘无采心中一片冰凉。她知道,此刻再多言,只会引来主君的厌弃。她只能躬身告退,暗中下定决心,必须靠自己查清某些事情。
周苛的密报以最快的速度送到了长安,引起了未央宫深处的震动。结合周苛之前关于夷洲军备、物资及阿娇获得“天外之力”的奏报,栗姬与少帝刘荣(及其背后的势力)对夷洲的忌惮与猜疑达到了顶点。
一道新的、措辞更为严厉隐秘的密旨发出,不再是“核查”,而是授权周苛“必要时,可采取一切手段,遏制夷洲坐大,探明星陨之秘,必要时……便宜行事!”这几乎等同于赋予了周苛临机决断、甚至发动非常行动的权力。
与此同时,周苛埋下的那颗暗棋——格物院的王匠师,在巨大的利益诱惑和对“天外知识”的狂热渴望下,终于铤而走险。他利用职务之便,复制了一份关于利用星纹钢与空晶石构筑“聚灵传导核心”的关键图纸片段,并通过隐秘渠道交给了周苛的心腹。这份图纸虽不完整,但其原理之精妙、构思之奇诡,远超当今任何已知的机关阵法,彻底坐实了夷洲正在进行的项目非同小可。
‘张沐’(刘彻)敏锐地察觉到了空气中弥漫的紧张气氛。周苛使团人员的活动变得更加频繁隐秘,刘无采看他的眼神也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他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必须在那层温情脉脉的面纱被彻底撕破前,完成最关键的一步。
这一晚,夷洲举行了小型的庆功宴,庆祝新观测点的地基工程顺利完成。宴席上,气氛热烈,阿娇也多饮了几杯果酒,双颊绯红,眼波流转间,少了几分平日的威仪,多了几分娇媚。
‘张沐’坐在她下首,一如既往地沉稳,只是目光落在她身上时,那份专注与温柔几乎要满溢出来。他细心为她布菜,在她酒杯将空时适时斟上清淡的果饮,举止体贴入微,引得席间不少官员暗自羡慕将军得殿下如此信重。
宴席散后,阿娇带着微醺的醉意,在‘张沐’的陪同下返回寝殿。月光如水,廊下的灯火氤氲出温暖的光晕。
“今日……我很高兴。”阿娇脚步有些虚浮,扶着廊柱,回头对他嫣然一笑,那笑容纯粹而明媚,不掺杂丝毫权谋与心机。
‘张沐’心头微动,上前一步,虚扶住她,声音低沉而充满诱惑:“殿下欢喜,便是臣等之福。”
他的靠近带来熟悉的气息,阿娇没有躲闪,反而就着他的力道,微微倚向他,仰头望着廊外皎洁的明月,喃喃道:“若日日都能如此,该有多好……”
看着她毫无防备的侧脸和那带着醉意的憧憬,‘张沐’的眸色深了深。他知道,时机到了。酒精放松了她的警惕,此刻的她,最是感性柔软。
他微微俯身,靠得更近,灼热的气息几乎拂过她的耳垂,用一种带着磁性的、近乎蛊惑的语调低语:
“殿下,臣……有一物,想呈予殿下。”
阿娇迷蒙地转过头:“何物?”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伸出手,掌心不知何时多了一枚用星纹钢细丝缠绕、中心镶嵌着一粒微小空晶石的吊坠。那吊坠造型古朴奇巧,空晶石在月光下流转着与星核同源的、极其微弱的辉光。
“此物是臣近日偶得,虽不珍贵,却觉其气息与殿下相合。”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期盼,“不知……臣可否为殿下戴上?”
为他“戴上”,这意味着远超寻常的亲密。
阿娇醉眼朦胧地看着那枚吊坠,又看看他近在咫尺的、写满期待与深情的脸庞,那颗被酒精和情感浸泡得无比柔软的心,几乎没有任何抵抗之力。星光下的誓约,平日里的呵护,此刻交汇在一起。
她看着他,缓缓地、极轻地点了一下头。
得到这无声的允许,‘张沐’的指尖似乎微微颤抖了一下。他小心翼翼地绕过她纤细的脖颈,将吊坠为她戴上。冰凉的金属链触及肌肤,但那镶嵌着空晶石的坠子,却恰好落在她心口的位置,与衣襟下的星核产生了极其微妙的共鸣,带来一丝奇异的暖流。
他为她系好搭扣,手指不可避免地轻轻擦过她后颈细腻的肌肤。那一瞬间的触感,让两人都微微一颤。
他却没有立刻退开,而是就着这个极近的距离,低头凝视着她,眼中翻涌着压抑已久的情感浪潮,声音沙哑而充满张力:
“殿下……臣……”
话语未尽,但其意已昭然若揭。
阿娇仰头望着他,心跳如擂鼓,酒意混合着他强烈的男性气息,让她头晕目眩,几乎站立不稳。廊下的光影在他脸上明灭,那熟悉的眉眼,此刻看起来竟有些陌生而危险的吸引力。
风雨欲来的压抑,酒精催化的冲动,长期积累的情感依赖……在这一刻,汇聚成一股难以抗拒的洪流。
她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轻颤,默认了他即将到来的、更进一步的僭越。
夜色深沉,廊下的灯火似乎也羞怯地暗淡了几分。远处海浪的声音,仿佛在为这注定纠缠的命运,奏响序曲。
山雨,已然满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