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罩山实在太大了,观澜走了一天,腿脚疼得失去知觉,还没摸到下山的山门。她捡了一根粗壮的树枝,一瘸一拐地支撑着身体,继续下山,眼见着天就要黑下来,又饿又渴,不远处有一处湖泊,却怎么也走不到那湖泊跟前。
伴着时而惊起的一群蝙蝠振翅的声音,昏暗的树林显得越发悚然。忽一个衣衫褴褛、瘦骨嶙峋的男子凑上前来,伸手就用极其低沉可怖的声音道:“姑娘,我实在太饿了,给口吃的吧。”
迷路之际,观澜正是心头焦躁,被这毛骨悚然的声音吓了一跳,非常火大,抬头就骂道:“兄台,你有没有搞错,这里是妖罩山,荒郊野岭黑灯瞎火,你跟一个看似人形儿的不知来路的人伸手要吃的,是你傻还是我傻?”
男子讪笑着抬头,乱发下闪着一双碧幽幽的竖瞳:“姑娘,你身上的味道好香啊,要是你没有吃的,让我吃了你。”
观澜顿了一秒,摊开左手掌,毫无惧意道:“伸手。”
男子却迟疑了,她身上没有人味儿,也不像同类。他方才醒悟过来,这里是妖罩山,荒郊野岭,黑灯瞎火,敢在这里气定神闲漫步的,看似人形儿不知来路的人,定不简单。但他醒悟晚了,观澜见他不肯伸手,一步上前就抓住了他的手腕。
男子刚刚看清姑娘长相,悔之晚矣,来不及退缩,元神已从肉身中被抽出,身体瞬间变为原型。
观澜一根手指掂着他的元神,另一手将它的原型从乱草中抓了起来。
“原来你是个四脚蛇呀。”观澜见他的真身外表玉白滢亮,其间点缀着些鲜红的玛瑙鳞片,甚是鲜艳,不仅不丑,还很漂亮,大喜道。
“说什么胡话呐,你见过这么大的四脚蛇吗,我是蜥蜴,是大蜥蜴。”蜥蜴精的元神在观澜的指尖争辩道。
“哦。”观澜有点尴尬,将他的真身翻来覆去地仔仔细细看了个遍。下次,我就不会认错了。
“仙子……你……不认得我了?”蜥蜴带着几分迟疑,毕竟,他上一次见到观澜,已经是很多年以前了,“你是仙族,何时染上这种吸食妖族元神的毛病?”
“吸食元神?”观澜想到这个词,莫名有些恶心,忙摇头道:“额,我不吃你们妖族的元神。你,认识我?”
“仙子和我,早在仙界就有缘见过,仙子还抱过我呢!”蜥蜴见她眼中并无杀戮之意,心中猜测,这位仙子的性情和初识时比,并未有多大变化,应当不会因为刚刚的冒犯要了他的性命。
“抱,过,你?”观澜一时脸红,将小蜥蜴翻来覆去看了个遍,观澜自知有那么个毛病,见着可爱的仙兽,是要凑上去抱抱的,但是,“你这么小个,怎么下手呢?”
“长月宫,玄武卿浅,霞钺仙尊,你记得吗?你最后让霞钺仙尊放了我,他废了我千年的修为,摘了我的翅膀,放我归了妖罩山,算是惩戒。”蜥蜴连忙解释道。
观澜方才记起,这妖兽本是卿浅养着带到长月宫,放他出来行凶,打算给观澜一点教训,进而顺带伤了或者杀了观澜,只是不知观澜的摄心术,直接将这妖兽变萌宠,后事的处理,她没有上心,全是交给了霞钺处理。
“原来,他把你放到了妖罩山,也算是替你着想了。你那凶兽的修为,若是放任在人间不管,迟早酿出大祸,废了也不可惜。”观澜对霞钺的处理办法,甚为认同。
“仙子既然认得我,刚刚是我不该,冒犯了仙子,你能否放了我,从此咱各走各的路……”蜥蜴恳求道。
观澜带着他的元神和身体继续摸黑朝前走:“你别急呀,既然撞见,就是咱们的缘分,别害怕,我这人虽然杀戮重,但也是很有原则的。你看你剩下的这区区三百年的修为,何以在妖罩山立足啊?一定过得很艰险吧?”
“哎哟,仙子,你话是说得漂亮,可你这眼神,倒像是想一口吃我一般。你,走路小心点,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你多担待呀。”蜥蜴差点哭出来。观澜刚刚那话,稍一细品,实在瘆人。
“我发现有了你,好些妖物都退避了,你是这一带的小霸王吗?”观澜收了收贪婪的眼神,她能够感觉到,手里逮着这家伙,四周都清净了几分。
“仙子你误会了,这里是妖罩山,没有千年的修为,做不了一方霸主,我只是这一带混得比较熟,你看你一个生人进来,大家都觉得稀奇,不敢冒险来试,我这是给大家探个风,完全没有对你不敬的意思。”蜥蜴十分谦虚道。
“看来没了修为,你也能过得很好。”观澜笑道,她将蜥蜴搭上自己肩头,再将元神放归他的肉身。
“仙子说的是,说的是,可这一带有个人型,还能安然出没的,一般就是些高级别的仙术师,他们虽然有些本事,但像仙子您这样,直接拿人元神的,这辈子我都没见过呀。”蜥蜴的身体一下子活泛过来,但却不敢轻易挣脱观澜的手。
“嗯,不怪你,刚刚被你吓了一跳,就冲动了。”观澜发现,有个昔日旧识陪着一路说话,走路也没那么无聊难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