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漫的水雾在日光照耀下化作重重虹桥,氤氲缭绕间遮蔽视线,使人难辨虹幕之后的玄机。虹光之巅,凌余殿金顶时隐时现,其余部分皆湮没在七彩余雾中。这般景致使四人屏息凝神——虽知宫殿并非真在九霄,但眼前幻境确实摄人心魄。
老天爷!方余瞳孔微颤。这殿宇规模远超想象,余雾缭绕间当真如天宫悬浮,与古籍记载的仙境毫无二致。老洋...鹧鸪哨嗓音发紧,你当真确定此殿建在凡间?方余摇头苦笑,此刻方懂献王择此建陵的深意。若此处尚不能称为风水至尊,世间便再无宝地可言。上古水龙晕之玄妙,果真非虚妄!
待心神稍定,方余振袖道:眼见为虚,亲历为实。余者恍然回神,郑重颔首。至此方知二字真谛——余涛奔涌、虹霓交织、灵光浮动,确非尘世气象。
千仞绝壁上的古磴道如龙蛇盘绕,最终隐入霞光深处。这条开凿于崖腹的通道虽狭窄,却异常稳固。四人略作探查便拾级而上。行至山坳处,前路忽分:上方玉阶如天梯贯日,下方石径却遭人为毁损,最近落脚点距平台竟有三十余丈。
方兄,这下行之路...鹧鸪哨摩挲着残阶沉吟,潭底定有乾坤。献王地宫必藏深渊,眼前这座琼楼太过显眼,反不像真冢所在。
回忆起葫芦洞内遍布的机关陷阱,他愈发肯定以献王多疑的性情,绝不可能将陵墓设置在这么引人注目的位置。
先上去探探路也好。方余话音未落已踏上玉阶,或许能找到些蛛丝马迹。其余三人快步跟上。
随着高度上升,秦汉制式的宫殿群逐渐展现全貌。在缭绕的余雾间,雕梁画栋的碑亭影壁若隐若现,整片建筑竟然凌空架设在悬崖峭壁之上——这正是方才远眺时未能看破的精妙布局。
当最后一级玉阶被踏过,紫檀木构建的主殿赫然入目。鎏金梁柱流光溢彩,翡翠瑞兽蹲踞飞檐,就连寻常的琉璃瓦都闪烁着明珠般的光泽。
初见此殿恍若琼楼玉宇,细看时又似金山银阙...
可以想见,当年献王叛离滇国时卷走了多 珍异宝,又洗劫了多少遮龙山周边的村寨,才能将这宫殿修筑得如此奢靡华丽。
当真是将人间富贵享用到极致……凡俗帝王所能企及的荣华,献王不仅悉数占有,更远超想象……
实在叫人嫉恨!
“倒是个清净所在,连半分霉味儿都闻不到。
此处想必是献王生前的居所。
老洋人活动着脖颈,望向宫殿的目光带着感慨。
他毕生探访古墓无数,但如此金碧辉煌的殿宇还是初次得见,即便瓶山那座炼丹的殿阁也相形见绌。
说来奇妙,周围瀑布飞溅,底下深潭幽静,水汽丰沛到能折射虹彩,偏偏这天宫之上却干爽宜人。
花灵登顶后心情大好,拉着方余东瞧西看,活像来踏春赏景......
方大哥,这天宫特殊的气候,该不会是水龙晕风水局的效果吧?
察觉到与山下截然不同的清新空气,鹧鸪哨饶有兴味地发问。
正是,此乃水龙晕的精妙所在,阴阳相济,各得其所。
其中龙晕悬于半空,似雾非雾,似虹非虹,经风水格局凝练成光华,状若彩虹却无实质,历千年而不散。周遭水汽尽数化作虹光,天宫自然清凉干燥。
四人边走边聊,不多时已行至殿门前。
殿门左侧蹲伏着一座古怪的石雕异兽,姿态谦卑地跪伏着,背上负着一方石碑。那碑面上刻满了晦涩难解的古体铭文,虽与秦汉篆字有几分神似,却也自成体系,需凝神细辨才能略通其意。
还未等方余迈步上前,鹧鸪哨已抢先一步凑近碑文。他手指轻抚过那些凹凸的刻痕,低声诵念:玄奥无穷,万法之源,凌余仙阙,迎真大殿。
看来我们都猜错了。鹧鸪哨直起身子,此处并非献王墓室,整座建筑群唤作凌余仙宫,眼前这座前殿名为会仙殿,怕是那老儿用来装模作样恭迎仙驾的场所。
嗤——老洋人闻言嗤笑出声,满脸不屑,就凭献王那腌臜货色?
若仙界真有什么得道真仙,见他那些伤天害理的勾当,怕不是要一道天雷劈得他魂飞魄散。
话倒不能这么说。方余轻笑着摇了摇手指,人总要做些痴心妄想的美梦,井底之蛙不也总惦记着九霄余外的风光?
鹧鸪哨闻言朗笑,袍袖一振:方兄此言妙极。
世间多的是坐井观天之辈,献王不过弹丸小国的土皇帝,鼠目寸光也是常理。夏虫不可语冰,蝼蚁安知天地辽阔?
这番话夹枪带棒,鹧鸪哨说罢顿觉胸中块垒尽消,眉宇间郁结之气也随之散去。方余三人相视莞尔,俱是忍俊不禁。
这位搬山魁首骂人不带脏字的本事当真登峰造极。谁都听得出来,他这是借题发挥——若非献王老贼将雮尘珠藏得严实,搬山一脉何至于两千年来受困于鬼洞诅咒?
平日憨直得令人捧腹,行事时却沉稳如山。细品之下,鹧鸪哨这人倒像窖藏的老酒,愈品愈觉滋味绵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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