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知意抬起眼帘。
她微微一笑,用口型回了两个字。
“恭候。”
林婉月被拖走了。
殿内的空气仿佛都清新了几分。
太后坐回凤椅上,揉了揉眉心。
“真是晦气。”
她看向程知意,神色缓和了些。
“你身子重,往后这种腌臜事,少掺和。”
“管家之权交给你,你若是不懂,便问张嬷嬷。”
程知意起身,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妾身多谢娘娘信任。”
“妾身定当竭尽全力,替王爷守好后宅。”
太后摆摆手。
“行了,都退下吧。”
“哀家乏了。”
萧晏带着程知意走出慈安宫。
外头的日头正毒。
萧晏放慢了脚步,侧身为她挡去大半阳光。
“解气了?”
他忽然开口。
程知意脚步微顿。
她抬起头,看着萧晏线条冷硬的侧脸。
“王爷觉得妾身是在报复?”
萧晏停下脚步,低头看她。
那双深邃的眸子里,倒映着她小小的身影。
“难道不是?”
程知意笑了。
笑意不达眼底。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表姐既然想要妾身的命,妾身不过是自保罢了。”
萧晏没有说话。
只是看着她的眼神,多了几分探究。
这个女人,总是能在他以为看透她的时候,又露出新的一面。
够狠,也够绝。
却偏偏让他讨厌不起来。
“回府吧。”
萧晏淡淡道。
马车早已备好。
程知意上了车,靠在软枕上。
心中盘算着接下来的棋局。
林婉月倒了,林夫人走了。
但这还不够。
还有一个躲在暗处放冷箭的。
镇国公府,崔婉音。
此时的镇国公府内。
崔婉音正躲在闺房里,惶惶不可终日。
林婉月被禁足、林夫人被驱逐的消息,已经传遍了京城。
她没想到太后会发这么大的火。
更没想到萧晏会查得这么深。
“小姐,您别怕。”
贴身丫鬟小声安慰道。
“咱们府上毕竟是国公府,王爷就算查到了,也要顾忌几分面子。”
“况且,那谣言的事儿,做得隐蔽,未必能查到咱们头上。”
崔婉音手里绞着帕子,脸色苍白。
“你懂什么。”
“靖安王那个性子,若是真的动了怒,别说国公府,就是天王老子他也不给面子。”
正说着,外头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声。
“什么人!竟敢擅闯国公府!”
紧接着,是一阵兵荒马乱的脚步声。
崔婉音心头一跳,猛地站起身。
房门被人一把推开。
不是别人,正是她的父亲,镇国公。
镇国公脸色铁青,手中拿着一叠信纸。
“孽障!”
他大喝一声,将信纸狠狠甩在崔婉音脸上。
“你自己看看你干的好事!”
崔婉音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捡起地上的信纸。
只看了一眼,便觉得天旋地转。
那上面,详细记录了她何时何地,指使何人散布程知意的谣言。
甚至连她花了多少银子,找了哪个说书先生,都一清二楚。
而在信纸的最下方。
盖着靖安王府的印信。
“爹……”
崔婉音声音颤抖。
“这……这是污蔑……”
“污蔑?”
镇国公气得胡子都在抖。
“靖安王亲自派人送来的东西,还能有假?”
“人家话带到了。”
“若是镇国公府管教不好女儿,他不介意替咱们管教!”
“你知不知道这话是什么分量!”
“你是想害死全家吗!”
崔婉音瘫坐在地上,泪流满面。
她没想到,萧晏会做得这么绝。
直接将证据甩在父亲脸上,这是要断了她的后路啊。
镇国公深吸一口气,指着门外。
“来人!”
“把四小姐带去祠堂。”
“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放她出来!”
“另外,传出话去,四小姐突发恶疾,需静养三年。”
“这三年里,不许她踏出府门半步,更不许任何人探视!”
崔婉音猛地瞪大眼睛。
三年。
三年后她都成老姑娘了。
这辈子算是毁了。
“爹!不要啊爹!”
“我是您亲女儿啊!”
镇国公背过身去,不再看她。
几个婆子冲进来,捂住崔婉音的嘴,将她拖了出去。
崔婉音的呜咽声渐渐消失。
镇国公看着地上的信纸,长叹一声。
这个靖安王,当真是惹不得。
为了一个程知意,竟然如此大动干戈。
看来,京城的风向,要变了。
……
靖安王府。
夜色如水。
程知意刚沐浴完,披着一件单衣坐在窗前晾头发。
烛火摇曳,映得她面容柔和。
门外传来沉稳的脚步声。
萧晏推门而入。
带进一身夜露的凉气。
程知意没有起身,只是微微侧头。
“王爷怎么来了。”
萧晏走到她身后,接过她手中的布巾。
动作自然地替她擦拭湿发。
程知意身子微微一僵,随即放松下来。
“听说镇国公府那位,病了。”
她轻声说道。
萧晏手上动作不停。
“病了也好。”
“省得出来乱咬人。”
程知意唇角微勾。
“王爷这般大张旗鼓,就不怕得罪了镇国公?”
萧晏冷哼一声。
“镇国公那个老狐狸,最是识时务。”
“本王给了他台阶下,他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他放下布巾,手指穿过她半干的发丝。
指尖触碰到她温热的后颈。
引得程知意一阵战栗。
“知意。”
萧晏忽然唤她的名字。
声音低沉喑哑。
“本王说过,会护着你。”
“便不会食言。”
程知意转过身,仰头看他。
烛光下,男人的眸子深邃如海。
里面似乎藏着某种她看不懂的情绪。
她伸出手,轻轻环住萧晏的腰。
脸颊贴在他胸口,听着那有力的心跳声。
“妾身信王爷。”
这句话,半真半假。
她信他的能力,却不敢全信他的心。
但此刻,这温暖却是真实的。
萧晏身子一僵,随即缓缓收紧双臂。
将她拥入怀中。
下巴抵在她的发顶。
鼻尖萦绕着她身上淡淡的馨香。
那是一种让人心安的味道。
“林婉月虽然禁足,但她心思深沉,未必会死心。”
萧晏沉声道。
“你在府中,仍需小心。”
程知意点点头。
“妾身明白。”
“如今管家之权在妾身手中,正好借此机会,清理一下府中的钉子。”
萧晏松开她,看着她的眼睛。
“你想怎么做,便怎么做。”
“出了事,本王担着。”
程知意眼中闪过一丝光亮。
有了这句话,她便可以放手一搏了。
“多谢王爷。”
她踮起脚尖,在萧晏下巴上轻轻一吻。
蜻蜓点水般,一触即分。
萧晏眸色一深。
喉结上下滚动。
“你这是在玩火。”
程知意无辜地眨了眨眼。
“妾身只是想谢恩。”
萧晏扣住她的后脑勺,低头吻了下去。
这个吻,带着几分惩罚,几分克制。
直到程知意气喘吁吁,他才松开。
指腹摩挲着她红肿的唇瓣。
声音沙哑。
“等孩子生下来……”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
但程知意懂。
等孩子生下来,有些账,也该算清楚了。
次日一早。
程知意便让人将府中的账册都搬到了自己院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