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嬷嬷闻声那是魂飞魄散,扑到床边就见时愿裙摆下渗出暗红血迹。
她慌手慌脚地喊人传陈太医,又拿干净帕子替时愿垫着,满眼急色地搓手。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陈太医便提着药箱匆匆赶来。
指尖搭在时愿腕上片刻,收回手后对着金嬷嬷使了个眼色。
见她不搭理自己,有些纳闷她们下一步自己该如何配合。
只能自己发挥了。
他沉声道:“主子怕是…怕是小产了。”
金嬷嬷身子一软,眼前瞬间发黑,晃来晃去,晃来晃去。
陈太医简直要佩服她老人家的演技了。
他连忙伸手扶住她的胳膊,连唤了好几声嬷嬷,她才缓过神来。
“怎会这样……前几日还好好的,怎么就……”
陈太医悄悄给她竖了个大拇指,低声道:“嬷嬷您真厉害!但记得主子来月事这几天少吃冰饮,否则还是会腹痛。”
金嬷嬷撅过去的脑袋一下回来了,失声低呼:“月事?!”
她一把抓住陈太医的袖口:“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太医被她抓得胳膊发紧,连忙示意她松手:“您和主子商量好掩人耳目假孕,如今月事来了倒可以说小产。”
金嬷嬷反手指着自己,她与主子商量好?
谁与主子商量的!
这个太医叽里咕噜在说什么,那副眼红正直的模样好像做天大的好事一般。
她虽没理解但也明白,主子从开始到现在从未有孕,如今只是正常来月事而已。
金嬷嬷也顾不上再跟陈太医掰扯,转身就快步冲到床榻边。
一把攥住时愿的手,小声说道:“主子,是陈太医之前糊涂了检查有问题,您其实并未有孕,如今也只是月事来了。”
她怕时愿吓着,又连忙补充:“您莫怕,如今这局面,若是让人知道假孕,才是真的难收场。”
“您安心躺着歇着,咱们就对外说,是动了胎气,小产了。”
“真哒!!”
怕嬷嬷看出来自己的欢喜,又默默躺了回去。
她突然安心了,其实她还挺害怕有孕的。
她怕疼,她怕死,她怕当一个额娘。
女子生产便是闯一趟鬼门关,她去产房外等过女子生子。
里面的血味能缠上好些日子散不去,深宫之中,多少女子栽在生产这道坎上,一尸两命是常有的事。
她还没好好看过外面的春光,还没摆脱这深宅大院的束缚,怎么甘心就这么不明不白地丢了性命。
最让她惶恐的,是怕当一个额娘,她不知道该如何去疼爱一个孩子,更怕这个孩子会成为她的牵绊,让她永远困在宅子里。
说她自私便自私罢,她首先为自己考虑。
人人都劝女子以生育为本,以子嗣为荣,可谁又问过她们,是否愿意用自由和性命,去换一个未曾谋面的孩子?
此刻得知只是虚惊一场,她悄悄松口气,当真吓坏她了。
不多时,外间传来脚步声,想来是旁人听闻消息过来探望。
金嬷嬷替她掖了掖被角,给她递了个帕子。
生姜水也太辣眼睛了。
待胤禛进来时,见到的就是鼻尖通红,眼睫垂泪的时愿。
盈盈水光,顺着眼尾缓缓滑落,滴在枕头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他几乎慌乱的一路跑过来的。
目光锁定床榻边侍立的陈太医:“到底怎么回事?前几日还说胎相安稳,怎么突然就小产了?”
陈太医腿一软,连忙跪倒在地:“回…回主子爷,臣仔细诊脉查看,主子身子本无大碍,想来…想来是近日心绪郁结,情志不畅,才动了胎气。”
他想起时愿的吩咐,又沉声道:“主子身子有损,可能未来于子嗣方面……”
小产不就那点事吗?
被撞了,吃坏了,着凉了,最后还能扯上心情不好。
他竟不知,主子竟一点不想有孕。
“心绪郁结?”
胤禛视线落在时愿苍白的小脸上。
他脑海里忽然闪过前阵子的事,时愿从额娘宫里带回来四个侍妾。
那时她只是安静,脸上没什么表情。
他气极她这副不在乎自己的模样, 所以他才故意当着她的面收了那些人,抬了4格格。
他只是想看看她会不会动容,会不会露出半分在意。
却从未想过让她失去孩子,即便那不是自己的,只要从她肚子里出来,他从来都是期待的啊。
心里又酸又涩,连呼吸都快喘不上来。
他一步步走到床榻边,高大的身躯微微弯下:“……是我的错。”
“我不该置气,不该故意抬举旁人惹你伤心…”
他絮絮叨叨说到最后,胤禛的声音哽咽,竟落下一串泪来。
时愿不知道他脑补了什么,但他主动将锅揽过去,这个沉重的担子就交给你好好背着吧。
加油!四爷!
待他终于停下,时愿恰到好处的抬眼。
眼底破碎,失望,难过杂糅,实则是姜水帕子辣的她睁不开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