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转冷前,慕知微又给了古光耀一个冬菜的做法。
村里种的萝卜白菜除了自家过冬吃的,全都卖给了加工坊。
加上冬前又卖了黑木耳,这个冬天村里没人挨饿,村长心情很好,正坐在火盆边悠闲地抽着旱烟。
妇人们也趁这时候做衣服、纳鞋底,堂屋里热热闹闹。
江高瞻和慕知微进来,受到了热情接待,村长媳妇郑重地给两人泡了茶,然后坐回旁边继续做鞋。
慕知微捧着杯子暖手,江高瞻则说明了来意。
话说完,村长一家都愣住了。
江高瞻疑惑地看向慕知微——这是什么反应?难道他们不同意?
村长最先回过神来,激动地站起身不停搓着手,语无伦次地说:“我以为那臭小子就是闹着玩的,天天回来点灯熬蜡的,我还说是浪费……他真学得很好?”
说到最后,又忍不住确认。
村长妻子忍不住为儿子抱不平:“咱们家满仓那么认真,就你当孩子是在闹着玩,还老打击他,哪有这么当爹的!”
村长很不好意思:“我哪晓得孩子教孩子也是认真的!”
江高瞻严肃地为自己的学生正名:“学问之事,从来不是儿戏。”
慕知微也说道:“孩子想学,无论谁教都能学好;不想学,花钱押着也没用。”
“是是是,之前是我见识短浅了。”
村长郑重道歉后,又不好意思地问:“那满仓真的能跟着江先生读书吗?”
“不是跟着我读书,而是跟着我学一段时间。考核通过了,就报名去考童生。”
这次村长听明白了,兴奋得差点跳起来,立刻就要去拿银子交束修。
不愧是村长,确实会做人。
慕知微暗暗点头——要是村长不会处事,陪江高瞻来的她可就难堪了。
江高瞻拒绝了银子:“先不用,等孩子真考上了童生再说。”
若能在这么短时间里考上童生,那便是可造之材,到时再作打算也不迟。
到了孟大广和孟小广家,他们一听孩子学得好,二话不说就要给银子,只求能对孩子更用心些。
被拒绝后又要送鱼,江高瞻和慕知微再三推辞,说还要去别家,这才被放过。
回到家时,孟大广和孟小广已经送了两桶鱼过来。
童生加强班里,山上的孩子全在,加上村里的四个孩子,一共十八人。
童生考试报名前,江高瞻出了考题考核,通过的有十五个——郑林、李丰、李收、李文乐以及孟小广的儿子未通过。
慕知微和小狗子聊了聊,劝他等到六岁再考童生试,小狗子欣然同意。
江高瞻替剩下的十四个孩子都报了名。
之后,参加童生试的孩子单独成班学习,其余人则按各自进度继续。
无论参不参加考试,孩子们都争分夺秒地学,几乎到了手不释卷的地步。
江高瞻也教得格外用心。
慕知微有心劝他们劳逸结合,但想到这里的科举制度,又忍住了,只把家里的伙食安排得更合理、营养更均衡。
年关将近,慕知微和惠娘、孟老大早早进城置办了年货,顺便给古家和县令夫人都送了礼,之后便窝在村里,开始准备过年。
这天阳光很好,家里大扫除。
孩子们忙着读书,也没忘记参与劳动,商量分工后便开始打扫清洗。
这是江高瞻最喜欢这些孩子的一点——他们读着圣贤书,也不忘人间烟火。
正忙得热火朝天,一个瘦小的女人突然冲进来,看见孟老大就放声哭嚎。
“大哥,大哥!救救我,我快被林大牛打死了!呜呜呜……”
慕知微正领着六狗子和小狗子在打扫西屋,被这突如其来的哭嚎声吓了一跳。
三人对视一眼,停下手走出屋子。
“大姐姐,这是小姑。”小狗子小声说。
孟家小姑孟小花冲上前拉住孟老大的手就开始哭诉:“大哥,你要给我做主啊!那个林大牛,他竟然跟村里的寡妇搅和到一起,还说那个贱货怀孕了就要娶她进门……”
“大哥,你帮帮我,让林大牛跟那个贱货断了!你两个外甥女还那么小,不能没有爹啊!那个寡妇克夫是个妖精,真要进了门,我们娘仨哪还有好日子过!”
瘦瘦小小的一个人,嗓门却异常响亮,说着说着,她开始咒骂林大牛和那寡妇,污言秽语不断。
慕知微皱起眉——家里都是孩子,孟小花却口无遮拦。
见孟老大只是默默听着,满脸心疼,她忍不住沉声厉喝。
“闭嘴!”
孟小花被吓得一哆嗦,下意识闭上了嘴。
慕知微沉声道:“家里孩子多,小姑若想哭喊叫骂,请去外面哭够骂够了再回来。”
孟老大这才注意到孩子们都站在一旁看着他和妹妹,脸一红,不好意思地笑笑:“这是你们小姑。”
见慕知微脸色不虞,想到妹妹方才的模样,忙拉着她往外走。
惠娘正在屋后和冬娘一起洗被子,听到动静赶回来时,孟老大和孟小花已在凉棚坐下。
她走过去,见小姑子眼睛红肿、衣衫凌乱,便默默拧了帕子给她擦脸,又帮她整理好衣裳,这才问起发生了什么事。
孟小花满腹的委屈顿时有了宣泄的出口,抱着惠娘哇哇大哭:“大嫂,林大牛他不是东西……他们林家欺负人!呜呜呜,你和大哥要帮帮我!”
这一哭,又是两刻钟。
等慕知微和六狗子、小狗子把西屋打扫干净,外面的哭声才渐渐停了。
小狗子心有余悸:“小姑姑也太会哭了!”
“小姑一直都很能哭。”六狗子多认得这位长辈几年,见识过她更多的“哭功”,提起时脸上满是敬而远之的神情。
从两个弟弟口中,慕知微稍稍了解了这位小姑:作为家里的老幺,上有三个哥哥宠着,脾气被惯得很大。
夫婿是她自己看中、硬要嫁的,婚后一心只想生儿子,生了女儿被婆家嫌弃就回娘家哭,再搜刮些好东西带回婆家以博看重。
在婆家受了委屈也回来哭,让娘家出面撑腰,等娘家真出面了,她又装作无辜,把错全推到娘家人头上,跟着婆家一起指责娘家人,以此和婆家站在同一阵线。
这把娘家人当枪使的套路,从成亲后她就一直玩得很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