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宇踩着碎石走向废墟深处,脚下的砂砾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是在为这场对峙奏响前奏。水晶链在他掌心沁出凉意,却不及胸腔里翻涌的怒火炽热。玛丽亚半倚在断裂的石柱旁,左腿不自然地扭曲着,血水顺着小腿蜿蜒而下,在地面晕开暗红的痕迹。小个子男人则用染血的手死死按住腹部伤口,脸色苍白如纸,两人目光交汇时皆是一滞——那曾是并肩穿越流沙与暗河的伙伴,此刻却成了生死仇敌。
“为什么?”陈宇第三次问出这个问题,声音比在祭坛时多了几分沙哑,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与痛心。他看着玛丽亚染血的发丝黏在苍白的脸颊上,记忆突然闪回沙漠村落里,她教村民用布条制作简易绷带时温柔的模样;想起在狭窄的通风管道中,她曾笑着安慰害怕的安娜。这些画面与眼前冷漠的面孔重叠,让他的心一阵抽痛。
玛丽亚扯动嘴角,咳出一口血沫,腥甜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还记得在洞穴里我发现的那个盒子吗?”她艰难地伸手去够身旁的石块,却被陈宇一脚踢开,动作中带着难以克制的愤怒,“打开盒子的瞬间,小个子就找上了我。他说...只要我配合,就能让我在黑市博物馆谋个馆长的职位。”她的笑声带着破碎的颤音,充满自嘲,“我受够了在三流考古队里当工具人,受够了每次发现文物都要上交,自己却连温饱都成问题!这么多年,我熬论文、跑野外,最后得到了什么?不过是别人论文里一个不起眼的署名!”
刘峰突然从陈宇身后冲出,弹弓抵住玛丽亚的太阳穴,手臂因愤怒而微微颤抖:“所以你就看着我们一次次陷入绝境?看着阿米尔被怪物袭击?看着陈宇为了救我们差点送命?”他的声音发颤,眼眶通红,那些在生死边缘挣扎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在排水道被巨型鲶鱼围攻的时候,你居然还能冷静地分析战术,原来一切都是你的表演!”
阿米尔伸手拦住刘峰,绷带包裹的手臂还在渗血,脸上却带着一贯的温和:“让她说完。”他的眼神里有失望,也有一丝难以言说的怜悯。
小个子男人突然爆发出一阵狂笑,震得伤口又涌出鲜血,染红了他的手指:“天真!你们以为这世上真有纯粹的正义?玛丽亚不过是认清了现实。就说你陈宇,”他用染血的手指着陈宇,眼中满是挑衅,“每次做决定都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你敢说自己没有一点私心?没有享受过当‘英雄’的快感?在密室里解开谜题时,你眼里的得意根本藏不住!”
陈宇的太阳穴突突跳动,回想起在密室里解读符号时,那种解开千年谜题的成就感;想起村民们将水囊递给他时充满信任的眼神。这些记忆此刻却被小个子的话染上了阴影。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我承认,我也会害怕,也会动摇。在面对巨型沙漠犀牛时,我的腿都在发软;在通风管道里被胡蜂围攻,我也想过放弃。但当阿米尔在流沙里抓住我的手,当刘峰为了救我被蝎子蛰伤...”他顿了顿,看向身旁的队友,他们身上布满伤痕,却依然目光坚定,“有些东西,比个人得失更重要。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大家陷入危险而无动于衷。”
安娜突然蹲下身,捡起玛丽亚掉落的匕首。月光照在刀刃上,映出她决绝的眼神,带着被背叛后的冰冷:“杀了他们,一了百了。否则等他们养好伤,还会有更多人陷入危险。他们不会悔改的,看看他们做的那些事!”她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般砸在每个人心头,那些九死一生的经历在她脑海中不断闪回。
废墟陷入死寂,只有远处传来石块滚落深渊的声响,像是大地在为这场悲剧叹息。陈宇盯着玛丽亚涣散的瞳孔,又看向小个子男人逐渐灰白的脸色。他想起在图书馆整理古籍时,玛丽亚曾指着泛黄的书页感叹:“如果能让这些故事被世人看见该多好。”那时她眼中的光芒,和此刻的阴鸷判若两人。人性的复杂让他感到一阵无力,原来一个人的转变,就在一念之间。
“把他们绑起来。”陈宇突然开口,声音低沉却不容置疑,“带回去交给国际文物保护组织,让法律审判他们。”
“你疯了?!”安娜猛地站起来,匕首在她手中微微颤抖,“他们害了我们多少次?!在祭坛上,要不是我们运气好,早就死在他们手里了!”她的情绪终于爆发,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是愤怒,也是委屈。
“因为我们不是他们。”陈宇弯腰扯下衣襟,为小个子男人包扎伤口。对方惊讶地瞪大眼,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陈宇却没有看他,专注地处理着伤口,“如果现在杀了他们,那我们和那些为了利益不择手段的人有什么区别?我们一路走来,坚持的不就是正义和良知吗?难道要因为他们的错误,让我们也迷失自己?”他的手指在颤抖,想起祭坛上玛丽亚刺向他的瞬间,那种被背叛的刺痛此刻仍在心底蔓延,但他更清楚,不能让仇恨蒙蔽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