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粘稠!如同万载玄冰裹着尸油灌进七窍!苏离整个人被那阴寒刺骨的怨念钉在原地,龟甲撑开的惨绿光球剧烈波动,随时可能崩碎。那具环抱石碑的腐尸抬起的烂脸正对着她,黑洞洞的眼窝里翻涌着粘稠如墨的死气,咧开的巨口无声开合,露出森白交错的利齿。腰间那块“钦天监”的铜牌在绿光映照下,泛着血痂般的暗沉光泽。
“嗬……”苏离喉咙里滚出被冻裂气管的嘶鸣,龟甲炸裂的伤口处黑血狂涌,剧痛撕扯着残存的意识。她猛地咬破舌尖,一股腥甜混着铁锈味的血沫强行咽下,枯爪死攥的龟甲残片中心,那点惨绿光星骤然爆亮!
嗡——!
光球强行稳定!她不顾一切地扭身!仅存的那条手臂在水中疯狂划动!双腿死命蹬踏!拖着僵直的身体,如同离弦的毒箭,朝着远离石碑腐尸的方向——漩涡上方那点微弱的天光!
逃!
必须逃出去!
血水粘稠得如同胶冻,每一次划动都耗费着仅存的气力。龟甲光球在身后那浓烈死气的压迫下艰难支撑,发出细微的呻吟。她能感觉到,那来自石碑方向的冰冷凝视如同附骨之蛆,死死钉在她的背脊上!
峡谷上方,回水湾边缘的黑色礁石上。
死寂。只有血浪漩涡翻涌的呜咽和江风刮过岩壁的尖啸。时间仿佛被冻结在苏离入水的那一刻。
陈启后背紧贴着湿冷的岩壁,寒意透过破衣烂衫直往骨头缝里钻。他死死盯着那口翻腾的血色旋涡,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胸口那方硬疙瘩隔着湿透的粗布,滚烫得如同烧红的烙铁,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锯齿状的剧痛。爹笔记里那些模糊的记载——钦天监、镇水敕令、擅入者葬——像无数只冰冷的鬼手,扼住了他的喉咙。
“半……半柱香了……”刀七瘫在石锁怀里,肋下箭洞崩开的烂肉被冷风一激,脓血混着黄水又渗了出来,甜腻的腐臭弥散。他那只独眼死死瞪着漩涡,声音嘶哑得像砂纸磨铁,“龟甲……龟甲光……没了……”
石锁架着他的手臂微微发抖,断臂伤处传来的阴寒刺痛让他半边身子都麻了。他灰败的脸绷得像块冻硬的石头,牙关紧咬,腮帮子上的筋肉突突直跳。魁首的斧头纹铜片还躺在罗烈脚边,沾着幽绿的粘丝,像条死而不僵的毒蛇。
铁牛巨大的身躯如同半截铁塔杵在漩涡边缘,浑浊的独眼一眨不眨地盯着血水翻涌的中心。那条废腿的白骨碴子刮在石石上,发出细微的“咯吱”声。他完好的那只大手死死攥着临时削成的木棍,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疤脸哥临死前喷血嘶吼的“铜鼓山鬼祠堂”……搅碎魁首的铁轮……全压在这血水底下了!苏姑娘……
罗烈如山岳般矗立,玄铁陌刀深插岩缝,刀柄在他紧握的巨掌下纹丝不动。熔岩凝固的血眸深处,赤红的流焰无声翻涌,穿透翻腾的血浪,仿佛要洞穿江底那片浓稠的黑暗。肩头箭杆的断茬在昏暗光线下泛着乌光。他在等。等龟甲光再次亮起,或者……等那具瘦小的身躯浮上来。
就在这时!
一直蜷缩在岩窝阴影里、气息微弱如同游丝的杨少白!
身体猛地剧烈抽搐了一下!
如同被无形的电流狠狠击中脊椎!
他那张被污血毒垢糊得看不清五官的脸猛地向上仰起!喉咙深处爆发出半声被强行扼断的、如同破锣刮擦朽木的短促痛嚎!
“呃啊——!”
紧接着!
他那双一直紧闭的、如同被石灰彻底糊死的眼皮!
毫无征兆地!
猛地向上掀起!!!
眼皮底下!
并非人应有的眼珠瞳孔!
而是两团彻底被浑浊墨绿色粘液占据!如同被强酸腐蚀过、布满龟裂纹路的浑浊玻璃球!
那浑浊墨绿的玻璃球深处!一点极其微小、却幽冷如九渊寒冰的!惨绿光点!
骤然!爆亮!!!
如同深埋地狱的磷火被强行点燃!!!
“嗬……嗬……时辰……活水……乱了……”一连串急促、尖锐、如同铁片刮擦喉骨的破音喘息!猛地从他撕裂粘连的喉咙深处狂挤出来!那声音嘶哑扭曲!充满了非人的、病态般的惊骇与瞬间被某种力量强行攫住的痛苦!
他那只沾满了污血脓泥和墨绿毒质的枯爪!以一种完全超越重伤垂死身躯极限的速度!猛地探入自己胸前早已被撕裂得破烂不堪的衣襟深处!
嗤啦!
裹着腐肉的枯爪硬生生撕开板结粘连的衣料!竟从内衬缝里扯出一块硬物!
巴掌大小!漆黑!龟裂!边角磨得极为圆钝,遍布无数细密如蛛网裂纹的核心碎片!赫然是驿站龟甲彻底炸碎后、最深最核心那块崩出的残骸!
碎甲通体漆黑,浸透了毒质般滑腻黏手,深处几道裂纹中隐隐凝固着墨绿的星点残渣!此刻在昏暗的光线下,那些凝固的墨绿星点竟在细密龟裂的缝隙深处极其微弱地……搏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