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一声沉闷到极点的、如同钝器刺入熟透西瓜的声音,在弩箭撕裂空气的凄厉余韵中响起。
不是杨少白!
在苏离那撕心裂肺的尖叫冲口而出、陈启几乎要下意识暴起挡过去的刹那,一直如同抽去骨头的软泥般滑向前方泥沼的杨少白,身体猛地、毫无征兆地向侧面一倒!那僵硬的动作与其说是躲闪,不如更像是被一根无形的线强行扯偏了重心!
嗤!
那支哑光带血槽、箭镞如鬼爪的弩箭,狠狠贯入了他右肩胛骨下方,紧贴着脊柱旁边!大半截箭杆透肉而入!血花瞬间在破烂的靛蓝粗布上怒放!
巨大的冲击力带得杨少白尚未滑倒的身体一个趔趄,口中溢出一声低得几乎听不见的闷哼。他那双刚刚还燃烧着诡异绿芒的空洞眼睛,此刻瞳孔里倒映着沼泽上空扭曲的惨白树影,茫然了一瞬。紧接着,所有的神采迅速熄灭,只剩下濒临崩溃的空洞与虚弱,身体彻底软倒,像断线的木偶摔向散发着恶臭的黑泥!
“少白!”陈启目眦欲裂!胸前的残符碎片仿佛也被这瞬间的变故彻底引燃!贴着皮肉的青铜边缘发出一股灼穿血肉的剧痛!一股狂暴到要毁灭一切的毁灭欲念,带着滚烫粘稠、近乎沸腾的血腥气,直冲头顶!但他残存的理智死死勒住了这失控的凶兽——救人为先!他一把甩开苏离虚扶着的手,整个身体如同绷紧到极限的弓弦,猛地向前扑出!
嗤啦!
陈启左脚刚踏入边缘冰冷的黑泥,右手已经闪电般抓住了杨少白滑落的后衣领!手臂肌肉隆起如同岩石,用尽全力往回一带!
噗通!
杨少白沉重的身躯被硬生生从泥沼边缘拽了回来,重重摔在相对干燥的枯树根上。那支恐怖的弩箭整个没入了他肩背,只留下寸许长的箭杆尾羽在破烂的靛蓝粗布上颤抖,暗红的血正在箭杆与皮肉结合的缝隙处迅速晕染开来。
“呃……”杨少白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抽搐,眉头痛苦地拧紧,牙关紧咬,却发不出完整的声音。冷汗如同小溪从他灰败的额角和鬓角疯狂涌出。
“忍着!”陈启低吼,不敢有任何停顿。他的目光如同鹰隼,扫过沼泽、密林。在左侧弩箭射出的方位,除了一片片被雾气分割、模糊扭曲的幽暗树影,没有任何移动物体的痕迹!刚才那一箭,就像是从虚空里射出来的鬼魅!
沼泽里的挣扎和濒死的哭喊已经微弱下去。领队老刀魁梧的身体只剩下半颗脑袋和一截奋力抬起的手臂露在漆黑粘稠的泥浆外,那双手死死抠着一段半朽的树根,指关节捏得惨白!浑浊的眼睛死死望向陈启三人的方向,里面交织着最后的绝望与一丝微弱的期盼!老马夫已经完全没了踪影,只有一串气泡在吞噬他的地方破裂,散发恶臭。
“救…”旁边一个瘦小的年轻帮工半身在泥里,手拼命向上伸着,只发出嘶哑的气音。
不能再等了!
陈启的目光扫过自己胸前那片裸露的、仍在散发血腥气和灼热红光的残符,又猛地看向因为杨少白中箭、痛苦虚弱,胸前龟甲散逸出的墨绿寒气愈发浓郁的苏离!残符与龟甲之间的天生排斥,此刻在他体内如同两股失控的岩浆在对冲冲撞!他需要力量!打破这死局的力量!哪怕那力量来自于这要命的残符!
来不及细想杨少白刚才是本能的垂死挣扎,还是他背脊深处那个东西在求生!
他猛地撕下自己身上那件破烂靛蓝褂子仅剩的相对干燥的前襟!
嗡!
那布片刚刚靠近胸前残符,布匹边缘竟无火自燃!瞬间化为一簇带着血腥味的火焰!陈启眼中凶光一闪,忍着皮肉被灼烧的剧痛,一把将那燃起的布片狠狠按向插在杨少白肩背的弩箭箭杆!目标——那沾满血污的箭杆尾部!
吱——!
血肉焦糊的臭味混合着湿木燃烧的青烟猛然腾起!那是强行高温封堵伤口止血!杨少白浑身猛地一挺,如同离水的鱼!剧烈的痛楚让他短暂地冲破了那种行尸走肉般的木然,喉咙里爆发出半声凄厉扭曲的嚎叫!但这声音又被他咬碎在齿缝间,身体剧烈地痉挛了几下,双眼翻白,彻底昏死过去。
“撑住!”陈启低吼,也不知是对杨少白说,还是对自己说。他按住那团燃烧布片的手掌用力到骨节发白。就在这时,一股冰冷到刺骨的力量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是苏离!她不知何时挣扎着爬了过来,跪在杨少白身边。她那只沾满自己胸前龟甲墨绿粘液的手,此刻正死死握住陈启按在杨少白伤口上的手腕!冰寒刺骨的龟甲寒气沿着陈启的手腕瞬间侵入,与残符的灼热气血剧烈冲撞!
“呃啊!”陈启闷哼一声,如同被毒蛇噬咬!手腕处的皮肉甚至传来一股极微弱的被腐蚀的灼痛!那是龟甲剧毒粘液的力量与残符之血对冲的结果!但诡异的是,这股突如其来的冰寒,竟奇异地中和了布片燃烧的一部分霸道热量,让那强行封堵箭伤的方式柔和了一丝丝,也压制了残符本能的毁灭冲动,带来一丝冰冷到刺痛的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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