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泊梁山酒店地下安全屋的空气,比刚才更沉了几分。
罗杰斯站在原地,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掌心的老茧,心里像揣了只乱撞的兔子,七上八下的不踏实。
他看着被锁在金属椅上、眼神冷冽如冰的巴基,又瞥了眼倚在武器箱上、笑得没正形的托雷斯特,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他实在没法对托雷斯特的“办法”抱有信心。
这疯子的行事风格从来没个章法,上一秒还在搓脚气吹牛逼,下一秒就能扛着四棱锏跟人拼命,现在要靠他唤醒巴基的记忆,简直跟赌命没两样。
可除此之外,他又别无选择。
“神经病人点子多……”
罗杰斯在心里默念着这句没谱的话,试图给自己打气。
托雷斯特虽然没到神经病的地步,但在阿卡姆那“进修”可不是白待的,见过的疯子多了,自己的路子也野得没边。
说不定,这种正常人想都不敢想的疯办法,真能打破九头蛇给巴基下的洗脑枷锁。
他深吸一口气,攥紧拳头,决定死马当活马医,任由托雷斯特折腾。
就在罗杰斯心绪翻腾的时候,“啪”的一声脆响,突然在寂静的安全屋里炸开,格外刺耳。
托雷斯特已经嚼完了棒棒糖,随手把糖棍扔在地上,贱兮兮地晃悠到巴基面前。
他没带任何武器,就那么笑眯眯地看着巴基那张青肿的脸,然后抬手,一巴掌结结实实地扇了上去。
这一巴掌力道很奇妙,不轻不重,不偏不倚。
既没有重到能把巴基扇得脑袋歪过去,也没有轻到像挠痒,刚好够让巴基清晰地感受到脸颊上的刺痛,还有那股子赤裸裸的羞辱感。
巴基彻底懵了。
作为冬日战士,他经历过的酷刑不计其数,鞭打、电击、烙铁烫、冰水浸,什么样的痛苦他都扛过,早已练就了麻木的神经。
可他从未被人这样对待过,在一个密闭的空间里,被一台液压机压住最锋利的武器,然后被人如此随意、如此轻蔑地扇了一巴掌。
他那双冷如冰霜的眼睛里,迷茫瞬间取代了冷漠,瞳孔微微放大,像是在思考“为什么会这样”。
他是九头蛇的武器,是令人闻风丧胆的杀手,就算被俘虏,也该得到应有的“尊重”,而不是这样毫无预兆的、带着戏谑的耳光。
“啧,反应这么慢?”
托雷斯特看着他懵逼的样子,笑得更贱了,左手红色蒸汽机械护臂交叉在胸前,右手抬起来,又是一巴掌扇在巴基的另一边脸上,“啪”的一声,和刚才的脆响形成呼应。
这一巴掌,彻底打碎了巴基的迷茫。
一股怒火,像是被点燃的炸药,瞬间在他胸腔里炸开。
他是冬日战士,是杀戮机器,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屈辱?
就算金属臂被压制,他骨子里的凶性和傲气也绝不允许有人这样对他。
他的眼神瞬间变得凌厉起来,像是出鞘的利刃,充满了杀意,死死地盯着托雷斯特,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腮帮子青筋暴起。
可他动不了。
他最依赖的金属臂,被液压机死死钳住,齿轮转动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冰冷的压迫感,让他连最基本的格挡都做不到。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托雷斯特那张带着戏谑的脸,看着他抬起手,又落下,一巴掌接一巴掌,扇在他的脸上。
“啪!”
“啪!”
“啪!”
脆响不断在安全屋里回荡,节奏均匀,力道始终如一。
托雷斯特扇得不亦乐乎,边扇边调侃:“怎么着?生气了?想杀我?来啊,动一个给我看看?”
“你不是很能打吗?下水道里捅我那几刀挺狠啊,现在怎么跟个受气包似的,只能干瞪眼?”
“九头蛇的王牌杀手,就这点能耐?被人扇巴掌都还不了手,说出去不怕笑掉别人的大牙?”
每一句话,都像一根针,扎在巴基的心上。
每一个巴掌,都带着浓浓的羞辱感,比任何酷刑都更让他难以忍受。
愤怒像潮水般在他胸腔里翻滚,几乎要冲垮他的理智,可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憋屈和羞辱。
他明明满腔怒火,明明恨不得把眼前这个贱兮兮的男人撕成碎片,却连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只能被动地承受着这一次次的耳光。
他的脸越来越肿,原本就青一块紫一块的皮肤,此刻更是红紫交加,血痂被扇得脱落,新的血丝渗了出来,顺着脸颊往下淌,滴落在胸前的衣服上。
可他没有闭眼,也没有躲闪,就那么死死地瞪着托雷斯特,眼神里的怒火越来越旺,像是要燃烧起来,将眼前的一切都化为灰烬。
而就在这极致的愤怒与羞辱交织的时刻,一些破碎的画面,开始在他的脑海里闪现。
像是被尘封已久的胶片,突然被按下了播放键,模糊不清,却带着强烈的情绪冲击。
他看到了布鲁克林街头的阳光,一个瘦弱的金发少年站在他身边,他仰着头对他笑,说:“史蒂夫,以后我罩着你。”
他看到了军营里的篝火,他拍着那个已经长高了的金发男人的肩膀,递给他一块干硬的面包,笑着说:“史蒂夫,别逞强,累了就歇会儿。”
瓦尔基里之翼里决战红骷髅之前,亲手打晕自己,把自己放进逃生舱里,毅然决然按下按钮,让自己活下去。
“巴基,等我!”
这些画面来得猝不及防,像是一颗颗投入死水的石子,激起了层层涟漪。
他的头痛了起来,像是有无数根针在扎他的神经,九头蛇的洗脑指令在脑海里疯狂叫嚣:“你是冬日战士!你没有过去!你只有任务!”
可那些破碎的记忆,那些温暖的、痛苦的、刻骨铭心的画面,却像是顽强的野草,在怒火和羞辱的滋养下,疯狂地生长,一次次冲击着洗脑指令筑起的高墙。
托雷斯特的巴掌还在继续,“啪!”“啪!”“啪!”,每一次落下,都像是在给那些记忆碎片添一把火。
巴基的眼神变了。
不再是单纯的愤怒和羞辱,里面多了些别的东西。
困惑、挣扎、还有一丝熟悉的暖意。
他看着托雷斯特的脸,脑海里的画面却越来越清晰,那个金发男人的脸,和站在不远处、一脸紧张和忐忑的罗杰斯的脸,渐渐重合。
“史蒂夫……”一个模糊的名字,在他的喉咙里滚动,几乎要冲出来。
“啪!”
又一巴掌落下。
这一次,像是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九头蛇的洗脑枷锁。
脑海里的高墙轰然倒塌,那些被抹去的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涌了进来。
布鲁克林的小巷,那个拿着垃圾桶盖一次次被打倒又一次次站起来的傻瓜、咆哮突击队的并肩作战、霍华德运输机上的调侃……实验室里的痛苦折磨、一次次被洗脑的麻木……还有眼前这个金发男人,他的发小,他的战友,史蒂夫·罗杰斯。
“妥啦!妥啦!冇有在打了!”
巴基猛地嘶吼出声,声音沙哑却带着前所未有的清晰,他下意识地想要抬手阻止托雷斯特,金属臂突然爆发出一股巨大的力量,“哐当”一声,竟然硬生生顶开了压制着它的液压机!
托雷斯特见状,立刻停下了手,往后退了两步,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脸上挂着得意洋洋的笑。
安全屋里瞬间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巴基粗重的喘息声,还有液压机被顶开后发出的“滋滋”声。
巴基甩了甩有些僵硬的金属臂,脸上的红肿还在,血渍还未干涸,可他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
不再是冷如冰霜的冷漠,也不再是纯粹的愤怒,而是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痛苦,有迷茫,有愧疚,还有一丝失而复得的温暖。
他转过头,看向站在不远处的罗杰斯,嘴唇颤抖着,再次喊出了那个名字,声音带着哽咽:“史蒂夫……”
罗杰斯彻底懵了。
他站在原地,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眼前这一幕,大脑一片空白。
他刚才还在忐忑托雷斯特的办法会不会适得其反,会不会彻底激怒巴基,可转眼间,托雷斯特的一顿耳光,竟然真的唤醒了巴基的记忆?
那个被九头蛇洗脑了几十年的冬日战士,那个认不出他的老伙计,竟然真的叫出了他的名字?
托雷斯特走到罗杰斯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脸邀功的得意:“怎么样,史蒂夫?我的大记忆恢复术管用吧?都说了,对付这种被洗脑的家伙,硬来没用,得用这种‘特殊手段’,羞辱感比疼痛感更能刺激记忆神经。”
罗杰斯这才回过神来,看着托雷斯特那张得意洋洋的脸,又看向椅子上眼神复杂的巴基,心里五味杂陈。
他没想到,最后竟然是托雷斯特这个疯子的疯办法,打破了僵局。
那些看似羞辱的耳光,竟然真的穿透了九头蛇的洗脑,把他的巴基,给换了回来。
安全屋里的灯光依旧昏黄,可空气却不再那么压抑。
巴基看着罗杰斯,罗杰斯看着巴基,两个跨越了七十年时光的发小,终于在这一刻,重新认出了彼此。
而托雷斯特则在一旁,翘着二郎腿,哼着不成调的小曲,享受着属于他的“胜利果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