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未央新主
慈宁宫的那场敲打,如同淬火的冰水,让慕容雪发热的头脑彻底冷静下来。贵妃的荣耀与“宸”字的尊贵,不再是轻飘飘的云彩,而是化作了沉甸甸的冠冕,压在她的心上,也清晰地标注在她前行的道路上。
接下来的日子,她更加深居简出,除了必要的应酬和每日向太后请安(在她能下床行走后,司马锐虽不情愿,但也默许了她恢复这项宫规),大部分时间都留在棠梨宫内静养。对外,一律称伤势未愈,需要静心调养。那些络绎不绝的恭贺和拜访,能推则推,实在推不掉的,也尽量缩短时间,由锦书和几个得力的大宫女小心应对。
她的低调和谨慎,落在某些有心人眼里,成了“识趣”和“知进退”的表现,倒是让一些原本准备看这位新贵妃如何“飞扬跋扈”的人,稍稍改变了看法。当然,也有人认为她是故作姿态,以退为进。
这些风言风语,或多或少会传到慕容雪耳中。她只是听听,并不放在心上。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养好身体,以及,为即将到来的移宫和执掌宫务做准备。
司马锐将内府库关于未央宫的图纸、历年用度记录、以及现有宫人名册都送到了棠梨宫。慕容雪便倚在榻上,让识字的宫女念给她听。未央宫作为历代中宫或准中宫居所,规格极高,宫室众多,管理机构也远比棠梨宫复杂。光是负责洒扫、器具、灯火、库房、小厨房等各项杂役的太监宫女,就有近百人。
慕容雪听得很仔细,偶尔会问几个关键问题,比如某项开支的惯例是多少,某位掌事太监的资历和风评如何。她问得不多,但每每切中要害,让负责念诵和解释的司礼监太监都暗自惊讶,这位新贵妃娘娘,看似柔弱,心思却如此缜密。
“娘娘,这些琐事,等您身子大好了再看不迟。”锦书见她时而凝神思索,忍不住劝道。
慕容雪轻轻摇头:“未雨绸缪总是好的。陛下隆恩,赐居未央宫,我若连自己宫里的事都理不清,如何能让他人信服?”她顿了顿,看向窗外,“况且,总住在棠梨宫,也不是长久之计。”
棠梨宫虽好,承载了她与司马锐最多温馨的记忆,但毕竟规制所限,她如今已是贵妃,长久滞留在此,于礼不合,也容易授人以柄。移宫未央,是必然的一步。
司马锐知她用心,也不阻拦,只吩咐高德忠,一切以慕容雪的身体为重,移宫事宜不必催促,慢慢筹备即可。他甚至抽空,亲自陪她“审阅”了内府呈上的未央宫修缮方案,对一些细节提出了修改意见,务求舒适宜居。
“这里,窗子开大些,雪儿喜欢亮堂。”
“那边的梅林,多种几株绿萼,她爱那个香气。”
“暖阁的地龙要重新铺设,她畏寒。”
他指着图纸,一句句吩咐,内府监的官员躬身记录,心中咋舌不已。皇帝对这位宸贵妃的用心,真是到了无微不至的地步。
时光在静养与筹备中悄然流逝。慕容雪的伤势一天天好转,已能在宫人搀扶下,在庭院中散步小半个时辰。脸色也渐渐有了红润,不再是病态的苍白。
这日午后,天气晴好,慕容雪正由锦书陪着在棠梨宫的小花园里慢慢走着,忽见一个小太监急匆匆跑来,在锦书耳边低语了几句。
锦书脸色微变,挥手让小太监退下,上前扶住慕容雪,低声道:“娘娘,永和宫那边……出事了。”
永和宫,是德妃的居所。
慕容雪脚步未停,只淡淡问了句:“何事?”
锦书压低声音:“说是德妃娘娘宫里的一个二等宫女,不知因何触怒了德妃,被罚在宫门外跪着,已经跪了近两个时辰,听说……人快要不行了。”
慕容雪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宫女犯错,主子责罚,在宫中本是常事。但罚跪两个时辰,致人濒死,这就有些过了。尤其是在这个敏感的时候——她这位新晋贵妃刚刚表明要“和睦六宫”,德妃就闹出这样的事,很难不让人联想,这是否是对她的一种试探,或者说,挑衅。
“可知所犯何事?”慕容雪问。
锦书摇头:“具体不清楚,只隐约听说,好像是与……与娘娘您晋封贵妃后,各宫按例增加的用度份例有关。”
慕容雪心中了然。贵妃份例自然高于妃位,内府司在拨发用度时,必然会有所调整。德妃性子倔强好强,心中不忿,借故发作下人,是极有可能的。
她停下脚步,沉吟片刻。这事,她不能不管。若装作不知,不仅寒了底下宫人的心,也会让人觉得她这位贵妃软弱可欺,连妃位都能随意打她的脸。但若直接插手去管,又显得她新官上任三把火,姿态过于强硬,容易与德妃正面冲突。
“去打听清楚,那宫女究竟所犯何错,是否罪至如此重罚。”慕容雪对锦书吩咐道,语气平静,“另外,去请贤妃娘娘到本宫这里来一趟,就说本宫有事相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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