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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胡烽烟起:北望神州血与火 第4章 荒原觅途

车轮碾过泥泞的官道,发出沉重而单调的吱呀声,混杂着细雨敲打板车篷布的淅沥。陈望弓着身,奋力拉着车辕,冰冷的雨水顺着他的斗笠边缘流下,浸湿了肩头的粗布衣裳。木鞮在后面用力推着,小小的身影在灰蒙蒙的雨幕中,显得格外单薄。

离开洛阳津门已有半日,回头望去,那座雄城的轮廓早已消失在低垂的雨云和地平线之后。周遭的景象,迅速从京畿的繁华富庶,切换成一派荒凉。官道年久失修,坑洼不平,两旁原本应是良田千顷,如今却多是杂草丛生的荒地,偶尔可见几处被焚毁的村舍废墟,黑漆漆的残垣断壁像墓碑般矗立在雨中,无声地诉说着曾经的劫难。

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腥气和植物腐烂的味道,偶尔一阵风过,还会带来隐约的、令人不安的焦糊气。

“阿兄,歇歇吧。”木鞮喘着气,声音在雨声中有些微弱。孩子的体力终究有限,推了这许久,已是满头大汗,混合着雨水,小脸苍白。

陈望停下脚步,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环顾四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只有无尽的荒草和阴沉的天幕。他找到一处路边尚有几分完好的残破亭驿,将板车拉到勉强能遮雨的屋檐下。

“吃点东西。”陈望从车上取下装粟米饼的布袋,掰了一大块递给木鞮,自己也拿起一块,就着皮囊里的凉水,默默地啃着。饼很硬,很糙,刮得喉咙生疼,与洛阳城中即使最简陋的食物相比,也是天壤之别。但此刻,这是活下去的能量。

木鞮吃得很快,显然是饿极了。吃完后,他靠在板车轱辘上,望着雨幕外的荒原,小声问:“阿兄,我们还要走多久?”

陈望展开那份精心保管、用油布包裹的地图。皮纸上的墨迹有些晕染,但大致路线还能辨认。按照图上的标记和里程,他们需要先沿这条官道向东北方向,抵达黄河渡口孟津,然后过河进入河内郡。这第一段路,相对还算“安全”的区域,但也需步行数日。

“至少还要走三四天,才能到黄河边。”陈望收起地图,声音平静,试图给木鞮一些信心,“过了河,就好了。”

木鞮“嗯”了一声,没再说话,只是把身体缩了缩。陈望知道,孩子心里是害怕的。这片无边无际的荒野,以及远处那些废墟带来的死亡气息,足以让任何人心生恐惧,更何况一个孩子。

休息了约莫半个时辰,雨势稍歇。陈望不敢久留,催促木鞮继续上路。越往北走,路上的行人越发稀少,偶尔遇到的,多是和他们一样南逃的流民。这些人扶老携幼,面黄肌瘦,眼神麻木,拖着疲惫不堪的步伐,向着他们来的方向——洛阳——艰难前行。看到陈望二人居然逆着人流北上,那些麻木的眼神里,往往会闪过一丝难以理解的惊诧,甚至是一丝怜悯。

有一次,他们遇到一家五口,一对中年夫妻带着三个瘦骨嶙峋的孩子。那男子看到陈望,忍不住嘶哑着嗓子喊道:“郎君!别再往前走了!北边全是胡骑,见人就杀!往回走吧,洛阳是京城,总有条活路!”

陈望停下脚步,看着这一家子绝望的神情,心中酸楚。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无言以对。难道要告诉他们,他们寄予希望的洛阳,早已是座自顾不暇的危城?他只能默默地从车上拿出几块粟米饼,塞到那男子手中。

男子愣住了,看着手中粗糙却珍贵的食物,眼眶瞬间红了,拉着妻儿就要跪下磕头。陈望赶紧扶住他们,摇了摇头,拉起车辕,继续北行。身后传来那家人哽咽的道谢声。木鞮回头望了望,小声说:“阿兄,他们是好人。”

“这世道,能活下来的,都不容易。”陈望叹息道。给予食物,让他本就不多的存粮又少了一些,但他并不后悔。在这片荒原上,微小的善意或许是唯一能温暖人心的东西。

傍晚时分,他们终于在天彻底黑透前,找到了一处勉强可以栖身的地方——一个半塌的山神庙。庙宇早已荒废,神像斑驳倒塌,蛛网遍布,但至少还有几面墙壁和半个屋顶可以挡风遮雨。

陈望将板车拉进庙内,仔细检查了四周,确认没有野兽或其他人迹。他用捡来的干柴生起一小堆篝火,橘黄色的火焰跳动起来,驱散了庙内的阴冷和黑暗,也带来了一丝微弱的安全感。

火上架起小锅,煮了点稀薄的粟米粥。就着火光,陈望再次展开地图,就着火光,仔细研究明天的路线。木鞮偎依在他身边,温暖的火光映着他渐渐恢复血色的小脸。

“阿兄,你看!”木鞮忽然指着庙墙一角。

陈望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斑驳的墙壁上,似乎有一些模糊的刻痕。他举着火把凑近,发现那是一些简陋的刻画和歪歪扭扭的字迹。画的是骑马持弓的武士,追赶着四散奔逃的百姓。旁边刻着几个字:“元康八年,胡来,村没了。”

字迹稚嫩,却带着刻骨的恐惧和绝望。这不知是哪个逃难至此的孩子留下的。陈望的心猛地一沉。元康八年,也就是去年。胡骑的兵锋,早已深入至此地!地图上标记的“安全”区域,早已不再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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