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彻底笼罩德堡时，晚宴终于落下帷幕。安站在城堡大门前，脸上挂着标准的微笑，目送最后一位贵族夫人的马车消失在夜色中。车轮碾过积雪的声音渐渐远去，她才缓缓收起笑容，嘴角传来一阵僵硬的酸痛 —— 从下午茶会到晚宴，她笑了整整五个小时，脸颊的肌肉早已麻木。
寒风卷着雪花吹过，安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裹紧了身上的貂毛披肩。就在这时，一双温暖的大手轻轻落在她的肩上，熟悉的气息从身后传来：“真是辛苦你了，安。”
安转过身，看到公爵正站在身后，脸上带着疲惫却温柔的笑容。他穿着一身深色礼服，领口处的白色领结有些松散，显然也是刚从晚宴的应酬中脱身。“父亲。” 安轻声喊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公爵伸出手，掌心粗糙却温暖。安将自己的手递过去，任由父亲牵着，沿着铺着地毯的台阶向城堡内走去。走廊里的壁灯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空气中弥漫着壁炉里木材燃烧的淡淡香气。
“父亲，我有些事情想和您说。” 走到大厅中央时，安停下脚步，轻轻拉住了公爵的手，眼神坚定。
公爵低头看着女儿，注意到她眼底的红血丝和难掩的疲惫，忍不住心疼地说道：“现在已经很晚了，你累了一天，要不然明天再说吧？” 他说着，下意识地捂住嘴打了个哈欠 —— 若是在其他贵族面前，这样的举止定会被批评为 “有失公爵体面”，但在女儿面前，他无需维持那份紧绷的优雅。
“不行，爸爸，必须今天说。” 安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一丝少见的任性，“自从我从方塔城回来，除了刚到家那天，咱们见面的时间加起来都不超过五分钟。我有很重要的事，必须现在和您说。”
公爵看着面前的女儿，愣了愣。自从安长大成人，学会用冷静和优雅包裹自己后，他已经很久没见过她这般带着 “小脾气” 的模样了。眼前的身影渐渐与记忆中那个扎着羊角辫、追在他身后喊 “爸爸” 的小女孩重合，也让他想起了安的母亲菲奥多娜 —— 当年，菲奥多娜也是这样，只要有重要的事，就会固执地拉着他，非要立刻说清楚。
“好，那就听听我们家小公主要说什么。” 公爵失笑，伸出大手轻轻摸了摸安的头发，将她原本整齐的发髻揉得有些杂乱，像小时候一样。
感受到父亲熟悉的亲昵，安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些，脸上的严肃也淡了几分。“那咱们去书房说吧，那里安静，不会有人打扰。” 她顿了顿，又带着一丝撒娇的语气补充道，“不过要爸爸把我抱过去！就像小时候一样！”
公爵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他弯腰，轻松地将安抱了起来 —— 安虽然已经成年，但身材纤细，在他怀里依旧像个孩子。安顺势搂住父亲的脖子，将脸贴在他的肩膀上，熟悉的烟草味和皮革味让她感到无比安心。
“抱歉，亲爱的。” 走在通往书房的走廊上，公爵的声音变得低沉而愧疚，“这几天让你受委屈了。你在方塔城经历了那么多危险，回来还要应付这么多无聊的应酬，我一个当父亲的，却什么也做不了，真是……”
“好啦好啦，我原谅你了。” 安打断了父亲的自责，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这又不是您的问题，是我自己要承担这些责任的。以后您多抽点时间陪我吃饭、聊天，就算是补偿我啦。”
公爵心中一暖，用力点了点头：“好，都听你的。以后不管再忙，我都会陪你吃晚饭。”
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来到了书房门口。公爵轻轻将安放下，推开门 —— 书房里的壁炉还燃着火焰，书架上摆满了厚厚的书籍，书桌上放着一盏台灯，散发着温暖的光芒。安轻车熟路地走到书桌后面，坐在那张宽大的真皮高背椅上，双脚甚至够不到地面，只能轻轻晃荡着。
公爵也没在意 “主位” 的规矩，径直走到书桌对面的椅子上坐下，身体微微前倾，看着女儿：“说吧，我的小公主，到底是什么重要的事，非要深夜和我说？”
安没有立刻开口，而是先起身走到书房门口，确认门已经关好，才重新坐回椅子上。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纸，小心翼翼地展开，平铺在书桌上 —— 纸上画着两把奇怪的武器，一把看起来粗壮笨重，另一把则小巧精致，旁边还有简单的线条标注着 “扳机”“弹匣” 等陌生的词汇。
“您知道时页吗？” 安抬头看向公爵，眼神认真。
“时页？” 公爵皱了皱眉，很快就想了起来，“就是你在方塔城雇佣的那个冒险者？当然知道。也幸亏有她，你才能平安回来，她算是你的救命恩人，这个情分，我们诺兰威家不会忘。”
“您知道就好。” 安松了口气，手指轻轻点在纸上的武器上，“但她的本事，还不止您想的那么简单。这东西，是时页自己做的，她管它叫‘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