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出来好一段路，直到那股子钻进骨头缝里的阴冷和若有若无的腥甜气淡得快闻不到了，四人才算真正松了口气。
战熊和夜鹰依旧保持着警惕，枪口没完全放下，耳朵竖着，捕捉着这片死寂街区里任何不寻常的动静。
张道一靠着一面剥落得厉害的墙壁，感觉两条腿跟面条似的，软得站不住。
脑子里像是被塞进了一团冰渣，又冷又木，那是强行使用【摆渡人】能力、尤其是最后那下胡来的后遗症。
灵魂深处有种被什么东西刮掉一层的感觉，空落落的，还带着隐隐的刺痛。
他下意识摸了摸怀里，那根【小红的血色缎带】不再发热，变得和普通布条没什么两样，最后一次认知锚定的机会，到底还是用掉了。
一种难以言喻的不安，像细小的虫子，悄悄在他心底啃噬。
李珊蹲在他旁边，递过来第二支能量补充剂，她的脸色也不好看，但比张道一强点。“感觉怎么样？灵魂层面的冻伤需要专门处理，回去得立刻进净化舱。”
张道一嗯了一声，接过补充剂灌下去，冰凉的液体划过喉咙，稍微压下了点那股从内往外冒的寒气。
他没多说，只是抬眼看了看雾气消失的方向，那片街区现在黑黢黢的，安静得吓人，仿佛刚才那要命的玩意儿从来没出现过。
“那东西……算解决了？”夜鹰压低声音问，他手里还紧握着匕首，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周围。
“投影的核心暂时打散了，”李珊摇摇头，语气沉重，“但源头还在。就像打碎了一个水缸，水暂时流不出来，但那个泉眼……没堵上。而且，我们强行干扰规则，可能会引起‘它’本体的注意，或者……留下点什么‘标记’。”
她这话让气氛又凝重了几分。
“此地不宜久留。”战熊沉声道，他收起枪，但肌肉依旧紧绷，“任务变更，侦察中止，携带现有数据立即返回。走！”
四人不再耽搁，沿着来路快速而安静地撤离。
脚步踩在碎砖烂瓦上，发出轻微的声音，在这过分安静的环境里显得格外清晰。
张道一被战熊半搀扶着，他能感觉到，自己对于危险的直觉，【死亡直觉】，似乎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之前是尖锐的警报，现在……更像是一种持续的低频嗡鸣，范围更广，更模糊，仿佛在提醒他，危险并未远去，只是换了一种更隐蔽的方式潜伏着。
回到调研部总部，立刻是一连串繁琐又必要的程序。
全身消毒，能量残留检测，尤其是灵魂层面的污染筛查。
张道一被塞进一个散发着柔和蓝光的、棺材似的净化舱里待了足足一个小时，那种灵魂被冻结的感觉才慢慢消退，但精神上的疲惫像是刻进了骨头里。
老陈亲自听完了他们的任务简报。
当听到张道一最后那近乎同归于尽的操作时，他眉头拧成了疙瘩，沉默了很久。
“你做得对，在当时的情况下。”老陈最终开口，声音有些沙哑，“阻止了投影扩张，避免了更大范围的现实拉人事件。但是……”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着张道一，“这种直接、粗暴地扭曲乃至破坏副本核心规则的行为，代价绝不会小。你消耗掉的不只是那个道具认知锚定，可能还有……某种规则层面的好感度？或者说，你被它们记住了。”
张道一心里一沉。他知道老陈的意思。
在规则游戏里，你钻空子、利用漏洞，系统或许会默认。
但你直接掀桌子，挑战规则制定者（或者维护者）的权威，那性质就完全不同了。
“另外，”老陈调出一份数据，“根据李珊的记录和王工后续分析，你在‘冥河投影’中表现出来的那种……与环境的特殊共鸣及干涉能力，非常罕见。这已经超出了普通天赋的范畴。总部高层有人注意到了你，这对你来说，未必是好事。”
张道一沉默着。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个道理他懂。
他的【词条身份】天赋太特殊，变化颇多，现在又展现出这种近乎规则适应性的特质，难免会引起某些人的觊觎或忌惮。
“接下来一段时间，你尽量低调些。”老陈嘱咐道，“非必要任务，不要离开总部太远。我们需要时间评估这次事件的后续影响，也需要……观察你身上的变化。”
所谓的“观察”，张道一明白，既是保护，也是一种监控。
接下来的几天，张道一过着近乎被软禁的生活。
大部分时间待在总部安排的休息室里，接受各种检查和数据记录，偶尔在限定区域内活动。
他能感觉到暗处投来的目光，有关切的，有好奇的，也有……审视的。
赵强来看过他一次，咋咋呼呼地带来一堆零食，但明显感觉到气氛不对，没多问，插科打诨了一阵就走了。
李珊倒是来过几次，主要是交流一些关于能量感知和规则结构的心得，两人都默契地避开涉及各自天赋核心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