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接近了那片被浓雾封锁的山谷入口。雾气触手冰凉,带着一种粘滞感,仿佛有生命般缓缓流动,将一切光线和声音都吞噬进去。
白茯苓将归墟剑横在身前,剑身微光内敛,却散发着无形的锐气,稍稍逼开靠近的雾气。路无涯紧随其后,血瞳在浓雾中闪烁着幽光,周身气息收敛到极致,但那股属于顶级强者的敏锐感知已全力张开。
踏入谷口的瞬间,周遭的光线彻底暗了下来,只剩下归墟剑微弱的清光和路无涯血瞳那一点诡异的红。空气沉重得几乎凝滞,一股混合着腐朽、阴冷却又夹杂着某种奇异甜腥的气息扑面而来。
脚下是松软湿滑、仿佛积攒了万年的苔藓与腐殖质,踩上去悄无声息。四周的雾气更加浓郁,可视范围不足三丈。白茯苓凝神感应着归墟剑传递的细微波动,小心翼翼地前行。
然而,就在他们深入谷中约莫百步,经过一片扭曲如鬼爪的枯木林时,异变陡生!
左侧的浓雾毫无征兆地剧烈翻涌,一道速度快到极致的灰影如同毒蛇出洞,无声无息地刺向白茯苓的后心!那灰影并非实体,更像是一股凝练到极致的阴毒死气,带着侵蚀神魂的恶念!
白茯苓的感知已经提到了极限,在灰影出现的瞬间便有所察觉,正欲闪避格挡,却发现自己身体周围的空气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凝固了一瞬,动作慢了半拍!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红色的身影比她更快!
路无涯血瞳中厉色一闪,几乎没有思考的时间,他原本收敛的气息轰然爆发,身形如同瞬移般横亘在白茯苓与灰影之间!
“噗嗤——!”
一声沉闷的、仿佛利物穿透皮革的声响。
那道凝练的灰影,结结实实地击中了路无涯的左肩!并非被格挡或震散,而是如同附骨之疽般,直接没入了他的身体!
路无涯闷哼一声,高大的身躯猛地一颤,左肩处的红衣瞬间被侵蚀出一个焦黑的破洞,破洞下的皮肤迅速变得青黑干瘪,一股令人作呕的阴寒死气如同活物般,顺着他经脉向心脉侵蚀而去!他脸色瞬间苍白,额角渗出冷汗,显然这一下受伤不轻。
“路无涯!”白茯苓失声惊呼,心脏像是被狠狠攥住。她毫不犹豫,归墟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黑光,带着斩灭一切的毁灭剑意,狠狠斩向灰影射来的方向!
“轰!”
剑气将浓雾撕开一道口子,击中了后方一片蠕动的、如同活物般的阴影,发出金铁交击般的巨响,那阴影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迅速隐入更深的雾气中。
但白茯苓已顾不上追击。她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路无涯,触手之处冰凉僵硬,那死气侵蚀的速度快得吓人。
“走!”她当机立断,这里绝不是疗伤的地方。她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搀扶着重伤的路无涯,凭借来时的记忆和归墟剑的指引,以最快的速度朝着谷外撤退。
归墟剑在她手中不断发出警示的嗡鸣,逼开试图阻拦的雾气与暗影。路无涯虽然重伤,但意识尚存,强忍着蚀骨的剧痛和死气的蔓延,配合着她的步伐,两人如同两道狼狈却迅捷的影子,终于冲出了那片诡异的山谷。
一出谷口,白茯苓不敢有丝毫停留,辨认了一下方向,便朝着营地所在全力飞掠。一路上,她能感觉到路无涯的身体越来越冷,气息也越来越弱,那阴毒死气如同跗骨之蛆,疯狂破坏着他的生机。
“撑住!马上就到了!”她声音发紧,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恐慌。
终于,营地的篝火光亮出现在视野中。白茯苓几乎是踉跄着冲了进去,惊醒了所有人。
“怎么回事?!”
“路师兄!”
“魔尊?!”
惊呼声此起彼伏。陆时衍第一个冲了过来,看到白茯苓搀扶着面如金纸、左肩一片焦黑死气缭绕的路无涯,眼神骤然一凝。他立刻伸手搭上路无涯的脉门,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凝重。
“好阴毒的死气!几乎要侵入心脉了!”陆时衍沉声道,迅速取出金针,封住路无涯心脉周围几处大穴,暂时阻隔死气蔓延,又取出几瓶散发着浓郁生机的丹药,不由分说塞入路无涯口中。
“你们……去了哪里?怎么会伤成这样?”陆时衍一边施救,一边看向白茯苓,目光锐利,带着询问。
白茯苓嘴唇动了动,刚要开口说明情况,却听到身边传来路无涯虚弱却清晰的声音,他扯出一个有些扭曲的笑,看着陆时衍,又瞥了一眼周围围过来的众人,语气带着惯有的、漫不经心的自嘲:
“没什么……我闲得慌,自己去前面核心地带看了看……不小心,中了点暗算。”
他轻描淡写地将“两人夜探”说成了“自己独行”,将“为白茯苓挡下致命偷袭”说成了“不小心中招”。
白茯苓猛地转头看向他,眼中充满了错愕与不解。
路无涯迎上她的目光,血瞳因为重伤和剧痛而显得有些涣散,但那里面却清晰地映出她的影子。他几不可查地对她眨了眨眼,唇边那抹笑里,带着一丝疲惫,一丝狡黠,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纵容与维护。
他没有说话,但白茯苓却仿佛读懂了他那一眼的意思——
不想你挨骂。
他是在替她遮掩私自行动,将责任揽到了自己身上。
白茯苓的心,像是被什么柔软又尖锐的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她看着路无涯苍白失血却依旧强撑笑意的脸,看着他肩上那可怖的、不断侵蚀生机的伤口,喉咙忽然哽住了,所有的话都堵在了那里。
陆时衍何等人物,目光在两人之间一扫,又看了看路无涯肩上那明显是替人挡伤才会有的正面冲击痕迹,心中已然明了。但他没有戳破,只是深深看了白茯苓一眼,沉声道:“先救人要紧。”
众人连忙帮忙,将路无涯小心安置下来。陆时衍开始全力施救,与那阴毒死气展开拉锯战。
白茯苓站在一旁,看着路无涯因剧痛而微微蹙起的眉头和紧闭的眼眸,又想起他方才那个眼神和那句轻飘飘的谎言,心中五味杂陈。
这个总是戏谑不羁、仿佛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魔头……
为什么……
她用力攥紧了手中的归墟剑,指节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