途中偶遇李卫 愿助钦差过难关
(次日巳时,邗沟码头。晨光穿透薄雾,给码头的青石板镀上一层淡金。九殿下正指挥着四个亲兵将行李搬上岸,那些被油布裹得严实的行囊里,除了干粮和伤药,最紧要的便是那卷藏在旧棉絮中的罪证。码头上人来人往,挑夫的号子、商贩的吆喝、孩童的嬉闹混在一起,喧嚣中透着勃勃生机。他刚转身要吩咐亲兵去车马行寻辆稳妥的马车,忽听人群中有人喊“九殿下”,声音清亮得像淬了晨露的铜铃。转头一看,见个穿青布长衫的男子正拨开拥挤的人潮挤过来,他身形挺拔,面容方正,鼻梁高挺,一双眼睛锐利如鹰,腰间悬着块暗铜色的腰牌,上面“江南盐运司”五个字在晨光下清晰可见。)
“您是?”九殿下脚下微动,下意识地与对方拉开半步距离,右手悄悄按在腰间——那里藏着柄三寸短匕,是防身用的。他打量着来人,盐运司的巡查官他见过几个,多是油滑世故之辈,眼前这人却透着股刚直,尤其是那双眼睛,亮得让人不敢直视。
男子在三步外站定,拱手作揖,动作不卑不亢,嘴角噙着丝浅淡的笑意:“在下李卫,现任江南盐运司巡查。早就听闻殿下在江南查贪腐、济灾民,黑石镇开仓放粮时,百姓们都哭着说遇到了活菩萨。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单是这份临危不乱的气度,就不是常人能比的。”
陆渊从亲兵身后绕出来,一步挡在九殿下面前,他伤处的布带还渗着血,脸色虽有些苍白,眼神却如猛虎般警惕:“少来这套!我家殿下微服出行,你怎么认出他的?莫不是太子派来的细作,想趁机下手?”他说着,手已按在腰间的刀柄上,只要对方稍有异动,便要拔刀相向。
“猜的。”李卫坦然迎上陆渊的目光,语气不卑不亢,甚至带了点自嘲,“整个江南,能让太子殿下动这么大肝火,派死士一路从黑石镇追到邗沟的,除了九殿下您,还能有谁?”他朝四周扫了眼,见挑夫们正扛着货物经过,压低声音,右手做了个极快的手势——拇指抵着食指,在颈间轻轻一抹,“属下刚从落马坡方向过来,截获了太子给守将赵虎的密信,说要在那里‘请’殿下歇脚,实则……是要让您永远留在那儿。”
九殿下心头猛地一沉,像坠了块冰。落马坡是去京城的必经之路,地势险要,两侧是悬崖,中间只有条宽不足丈的山道,若是设下埋伏,当真插翅难飞。他盯着李卫的眼睛,试图从那片坦荡中找出一丝虚假:“你既在盐运司当差,也算太子的下属,为何要冒死告知本王?不怕被他知晓,掉了脑袋?”
“因为太子贪墨盐税,害死了属下三个兄弟。”李卫脸上的笑意瞬间褪去,眼神骤冷如冰,连声音都带着寒意,“三年前,属下和三个兄弟在海州查私盐,摸到了太子党羽走私盐引的证据,本想上奏朝廷,却被李嵩的人截了下来。他们给兄弟仨扣了个‘通敌’的罪名,在牢里活活打死,尸体都扔去喂了狗!”他攥紧拳头,指节泛白,骨缝间因用力而发白,“属下苟活到现在,就是为了等个机会。殿下要回京城揭发他,属下愿效犬马之劳,哪怕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
霓裳站在九殿下身侧,一直没说话,只是静静观察着李卫。她见他提到兄弟时,眼角有不易察觉的红痕,语气里的恨意不是装出来的;说到太子时,牙关紧咬,连脖颈上的青筋都鼓了起来。待他说完,她才凑近九殿下,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此人眼神坦荡,眉间无伪饰,不像是说谎。而且他腰间的腰牌是真的,盐运司巡查的制式错不了。”
九殿下与她对视一眼,从她眼中看到了肯定。他沉吟片刻,对李卫道:“好。本王信你一次。你既有心相助,想必已有计策?”
李卫眼睛一亮,忙从袖中掏出张折叠的麻纸地图,小心翼翼地展开。地图边缘有些磨损,显然是经常翻看的,上面用朱砂标着密密麻麻的记号。他指着落马坡左侧一处凹陷的山谷:“殿下请看,这里是三十年前打仗时留下的古战场,下面有几条废弃的地道,是当年驻军挖的,能直通落马坡背面的官道。属下在盐运司时,曾奉命清查过那里的私盐窝点,对地道了如指掌。”
他用指尖在地图上划了条线:“属下带一队心腹,扮成太子的人去落马坡‘投诚’,就说您往反方向跑了,引诱赵虎分兵追击。只要能缠住他们一个时辰,殿下就能带着人从地道穿过去,神不知鬼不觉地绕开埋伏。”
“你这是要把自己往火坑里推!”陆渊忍不住道,“赵虎是太子的死忠,你假投诚若是被识破,轻则被严刑拷打,重则当场毙命!就算能瞒过一时,事后太子清算起来,你也逃不了!”
李卫笑了,那笑容里带着股豁出去的决绝,像烧尽前最后爆燃的火星:“属下烂命一条,能换太子倒台,值了!再说,属下还有个念想——殿下回京后若能为属下兄弟昭雪,把他们的名字刻进忠魂祠,让世人知道他们不是通敌的奸贼,而是查贪腐的忠臣,属下就是在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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