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民围堵赈灾点 九殿下亲赴现场
(未时,苏州城外的赈灾点。秋老虎肆虐的午后,毒辣的日头晒得地面发烫,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杂着汗臭与尘土的酸腐气味。数十顶临时搭建的灰布帐篷沿着护城河一字排开,帆布被晒得发白,边角处磨出了细密的破洞。帐篷外的空地上,密密麻麻挤满了灾民,少说也有上千人。他们大多衣衫褴褛,补丁摞着补丁,有的甚至光着脚丫,脚底沾满了泥垢与血痕。男人们骨瘦如柴,肋骨在黝黑的皮肤下清晰可见;女人们抱着面黄肌瘦的孩子,眼神空洞得像两口枯井;老人蜷缩在墙角,花白的头发粘在汗湿的额头上,呼吸微弱得仿佛随时会熄灭。
人群里举着各式各样的容器——豁了口的瓦罐、掉了底的木盆、甚至还有用破布缝成的布袋,所有人都伸长脖子望着帐篷里,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眼神里的焦灼与渴望像要把帐篷烧出个洞来。)
“快点发啊!我们都等了半天了!”一个瘦高个男人往前挤了挤,他颧骨高耸,嘴唇干裂得像块老树皮,对着帐篷里喊道,声音嘶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从天亮等到现在,我娘快撑不住了!”他身后,一个老婆婆拄着根断了的木杖,浑身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眼睛半睁半闭,嘴角挂着一丝白沫。
“就是啊,孩子都快饿晕了!”旁边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哭喊道,她的粗布衣裙被奶水渍和尘土糊成了硬块,怀里的孩子不过三四岁,小脸蜡黄得像抹了层桐油,闭着眼睛,睫毛上还挂着泪珠,气息微弱得只能看到鼻翼微微翕动,“再不给口吃的,他就要没了啊!”
帐篷里,几个负责发粮的小吏正手忙脚乱地往陶碗里舀小米。他们穿着半旧的青色公服,领口被汗水浸得发黑,额头上的汗珠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砸在满是粮渣的木桌上,晕开一小片湿痕。一个留着山羊胡的小吏探出头来,对着外面喊道:“大家别急,排好队,一个个来!粮食足够,保证每个人都能领到!”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疲惫,喊完就剧烈地咳嗽起来,腰弯得像只对虾。
但灾民们早已被饥饿和恐慌冲昏了头脑,哪里听得进去。人群像涨潮的海水一样往前涌,肩膀撞着肩膀,胳膊肘顶着后背,孩子们的哭喊声、女人们的尖叫声、男人们的怒吼声混在一起,震得人耳膜发疼。最前面的人被挤得贴在帐篷布上,帆布被扯得“哗哗”作响,支撑帐篷的木杆发出“咯吱咯吱”的呻吟,仿佛随时会散架。一些体弱的灾民被挤倒在地,发出痛苦的呻吟,却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任由别人的脚从身边踩过。
“别挤了!再挤就出人命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吏急得直跺脚,他是负责赈灾点的户房主事,袖口磨得发亮,手里紧紧攥着一把算盘,“都按规矩来!谁再往前挤,今天就领不到粮了!”可他的声音淹没在嘈杂的人声里,根本无济于事。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被挤得差点摔倒,怀里的孩子“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哭声微弱得像只小猫。
混乱中,几个身影混在灾民里,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悄悄推波助澜。他们穿着和灾民一样破烂的衣服,却面色红润,眼神里没有半分饥馁之色。
“我看他们就是不想给我们发粮!”一个尖嗓子突然在人群中炸开,声音又高又锐,像锥子一样刺破嘈杂,“故意磨蹭,想把我们耗死在这里!”说话的是个矮胖男人,他一边喊一边用胳膊肘往后怼,故意制造混乱。
“肯定是粮食不够了!”另一个穿着补丁短打的汉子立刻附和道,他的嗓门洪亮,特意往人多的地方挤,“我昨天就听说了,官老爷们把好粮食都运回家了,给咱们的都是发霉的陈米!他们想私吞朝廷的赈灾粮啊!”
这话一出,灾民们的情绪像被点燃的干柴,瞬间爆发出熊熊怒火。“私吞”两个字像毒蛇一样钻进每个人的耳朵里,那些积压在心底的恐惧、愤怒和绝望瞬间找到了宣泄口。
“狗官!敢吞我们的救命粮!”
“不能饶了他们!”
灾民们像疯了一样往前冲撞,有的人开始用力拍打帐篷的布帘,帆布被拍得“砰砰”作响。更有人捡起地上的石子,朝着帐篷里扔去,虽然没伤到什么人,却彻底点燃了失控的引线。
“把帐篷拆了!看看里面到底有没有粮食!”不知是谁喊了一声,立刻像火星掉进了油桶,得到了众人的响应。
“拆!拆了它!”
“看看他们是不是真的藏了粮食!”
灾民们像决堤的洪水一样扑向帐篷,粗壮的汉子们用肩膀猛撞木杆,女人和孩子们也跟着撕扯帆布。“咔嚓”一声脆响,一根木杆被撞断了,帐篷顶瞬间塌了下来,露出里面堆放的粮袋。那些粮袋用粗麻布缝成,鼓鼓囊囊地堆在地上,上面还印着“苏州府仓”的朱红印记。
小吏们吓得脸色惨白,抱着头躲在粮袋后面瑟瑟发抖。那个老吏试图阻拦,张开双臂挡在粮袋前:“不能动!这是救命粮啊!”却被一个壮汉猛地推倒在地,他“哎哟”一声,后脑勺磕在石头上,顿时血流如注,疼得半天爬不起来,只能眼睁睁看着灾民们疯抢粮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