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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无冕之相 第257章 论如何把世子养成“自己人”(下)

行至一处新开张的店铺前,幌子上写着“陈记木器”。周晏脚步停下,抱着女儿踱了进去。店面不大,陈设着些新打的家具物什,散发着松木和桐油的清香。

店家是个面容憨厚的中年人,见有客至,连忙迎上,口音带着明显的异乡腔:“几位大老爷,需要些什么?小店新开,都是好木料,好手艺!”

周晏没看货品,反而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店主,趿拉着鞋在店内走了半圈,靴底蹭过干净的地板,随口问道:“你这口音,不是本地人啊。哪里来的呢?”

店家忙躬身答道:“回大老爷的话,小的是汉中来的。”

“哦——”周晏拉长了声调,脸上露出些许可笑又自得的神色,“难怪你不认识我。”他顿了顿,又问,“你没去大都督的格物院学习手艺?那边管吃管住,还能学本事。”

店家憨厚地笑了笑,搓着手道:“回大老爷,小的本身就会些木匠手艺,祖传的。只是觉得北边……哦,就是魏公治下,能让一家老小吃饱穿暖,税也轻省,便随几个好友,举家搬迁来了这北方。”

周晏点了点头,脚尖无意识地踢了踢旁边一个马扎:“那你觉得,这北方如何呢?”

“好!真好!”店家语气顿时热切起来,脸上泛着光,“确实没有让大家失望!官府办事也公道。我有个朋友,他家小子才十四,手脚麻利,就被选进了格物院的铁匠班学习,听说往后学成了,还能凭手艺考功名哩!我们这些外来户,也没人排挤,街坊邻居都和气。大家都说,感谢大都督与曹公,给我们这些升斗小民,指了一条活路!”他话语朴实,感激之情却溢于言表。

周晏听了,脸上那点玩笑之色淡去,只是拍了拍身旁一个刚做好的木箱,说道:“好好做生意。在邺城,竞争可不小哦。”

店家依旧憨笑着:“能活下来都不容易,晓得晓得,当会奉公守法,诚信经营。”

周晏没再多问,抱着小羽灵转身出了店门。接下来,他又随意逛了几家新开的店铺,有卖南货的,有打铁的,有织布的。问话大同小异,得到的回答也惊人的一致——都是从各地迁来,为了寻一条活路,对如今的生活充满感激,言辞间对“曹公”与“大都督”的称颂发自内心。

曹丕默默跟在后面,手里的大包小包又添了几样。他看着师傅与那些市井小民随意的交谈,看着他们脸上真挚的表情,听着那些与他平日里在府中、在父亲身边听到的截然不同的、鲜活而粗糙的声息,心中那股最初的别扭渐渐被一种奇异的触动取代。这些,是奏疏上看不到的,是权谋算计中体会不到的。

待到日头偏西,一行人皆有些乏了。蔡琰柔声提议去前面一家看起来尚算整洁的酒肆用些饭食。周晏点头,回头对跟在稍远处的亲兵队长使了个眼色,亲兵会意,立刻带领护卫散开,隐入四周人群,保持着距离,不再紧跟。

酒肆内人声鼎沸,热气混合着酒肉香气扑面而来。他们寻了张靠里的桌子坐下,周遭的喧闹立刻将包围。曹丕很难得置身于这等环境,初时还有些不适,但很快,他的注意力便被邻桌几拨客人的高谈阔论吸引了过去。

一桌看似行商模样的人,正掰着指头算:“听说周大都督府上两位夫人快生了?这要是再生个儿子,将来怕不是又要出个了不得的人物?”

另一桌几个穿着像是小吏的人,则在争论塞外的消息:“……赵子龙将军白马银枪,直插王庭,那场面,想想都带劲!这下北边总算能安生几年了!”

还有一桌,声音压低了些,却在讨论江南:“……江东那边,山越又闹起来了?孙仲怕是头疼得很吧?还是咱们北边安稳……”

各种信息,真真假假,混杂着市井的智慧与夸张,如同无数条溪流,汇入曹丕的耳中。他听到有人盛赞父亲与师傅的功绩,也有人议论荆南、江东的困境,甚至还有些对朝堂政策的粗浅点评。许多观点在他看来幼稚可笑,或有失偏颇,但那股鲜活、真实的市井气息,却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生动。

周晏自顾自斟了杯温酒,夹着桌上的酱肉,吃得津津有味,似乎对周围的议论充耳不闻。蔡琰小口吃着菜,目光偶尔掠过曹丕,见他听得入神,唇角微弯。

曹丕终究是少年心性,听到一处关于屯田策的议论明显与他所知不符,忍不住便扭头插了一句:“这位老哥所言差矣,屯田之策,首要在于水利兴修与牛犁分发,并非单纯广垦荒地……”

他这一开口,那桌人先是一愣,见是个半大少年,衣着不凡却拎着大包小裹,模样有些滑稽,便也来了兴致,与他争论起来。曹丕引经据典,对方则凭经验感受,一来二去,竟聊得有些投入。

周晏这才放下筷子,用袖子擦了擦嘴角,对曹丕笑道:“子桓想听,拎一壶酒过去,便可以加入他们。市井之中,亦有真知。而且,”他眨了眨眼,“你也可以与他们争论高下。”

曹丕闻言,看了看手中那半壶还没喝完的温酒,又看了看那桌聊得热火朝天的陌生人,少年人的好胜与被认同的渴望终究占了上风。他深吸一口气,果真拎着酒壶走了过去。

周晏不再管他,继续品着菜肴,与蔡琰低声说着什么。

与此同时,魏公府书房内。

曹操处理完一批公文,揉了揉眉心。一名身着常服的密探悄无声息地入内,将一份简短的记录呈上。

曹操展开,快速浏览了一遍,上面记录的正是周晏今日带着曹丕逛街、与商户交谈、乃至在酒肆中曹丕与人争论的琐事。他看着看着,脸上不由露出笑意,将那帛纸随手丢在案上,对侍立一旁的程昱道:“仲德,以后不是很重要的事情,不必再向我报告子桓在子宁那边的动向。随他吧,我相信他。”

密探躬身领命,悄然退下。

程昱微微颔首,阴沉的脸上看不出情绪。

曹操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皑皑白雪覆盖的庭院,脑海中浮现出周晏那副总是看似不着调的模样,低声笑骂了一句:“子宁,教学生的方法,也总是这般出人意料……”

他目光深远,仿佛透过重重屋舍,看到了那喧嚣酒肆中,正与人争得面红耳赤、却眼神发亮的儿子。

窗外,暮色渐合,邺城的灯火次第亮起,将这片饱经战火、如今正焕发新生的土地,笼罩在一片温暖而充满希望的光晕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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